>方士清夢在蒲家村撿到醫師云深時,他還頂著個“小菜鳥”的稱號。
>五個性格各異的人在幫會頻道里敲定了結義金蘭:大哥甲士頂天立地,二哥異人操作風騷。
>結拜頭像灰了三個,只剩老三醫師和老四方士在空蕩的幫會里相依為命。
>他送她刻著“云深夢清”的連理枝簪子,他在怪物群中一次次護住脆弱的方士。
>“等忙完這陣,我們一起去刷天姥仙山的隱藏副本。”他最后一條信息這樣承諾。
>清夢再次上線時,包裹里靜靜躺著未拆封的“連理枝”交易郵件。
>她將那只名為“小藥罐”的戰斗靈獸放生,轉身刪除了游戲。>窗外陽光燦爛,
她看著手機屏保里那年截圖的漫天煙花,輕輕笑了。
蒲家村永遠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潮濕青草味,混雜著泥土被曬透的微腥。
幾只聒噪的野雉被驚得撲騰翅膀,笨重地飛上低矮的竹籬笆。
清夢操作著自己的方士角色“方寸清夢”,指尖在冰藍的技能鍵上飛舞,
剛清掉一小撮攔路的樹精,腳下便微微一陷——又踩進了一個爛泥水坑,
虛擬的泥點濺在月白色的裙擺上,留下幾點惹眼的污痕。“嘖。”耳機里傳來她自己的輕哼。
她按下自動尋路,目標杭州城,接著伸手去夠桌角的半包薯片。角色在村中小道上奔跑,
路過那座標志性的古舊石橋時,
慣性地瞥了一眼橋下那個常年刷新低等級小怪的淺水洼——純粹是練級間隙養成的無聊習慣。
視線掠過的瞬間,清夢的手指頓住了。薯片袋子停在半空。水洼旁,
一個頂著明晃晃“小菜鳥”稱號的男醫師,正被幾只張牙舞爪、不過拳頭大的小水妖圍攻。
他那身初始的新手布衣沾滿了泥漿,狼狽不堪地揮舞著那根光禿禿的入門木杖。
水妖精的爪擊雖然微弱如撓癢,但架不住數量多,眼看他的血條一點點往下掉,
動作笨拙得像在跳滑稽的踢踏舞。偏偏他身后就是深水區,退無可退。
“噗——”清夢忍不住笑出聲,薯片碎屑掉在了鍵盤縫里。看這操作,
絕對是個真真正正、不摻假的新手。她嘆了口氣,指尖在鍵盤上輕巧地敲擊,
取消了自動尋路。方寸清夢在原地站定,雙手在胸前結印,口中似在默念玄奧法咒。
一道令人牙酸的“滋啦”聲驟然響起,仿佛空氣被強行撕裂。
一道碗口粗細、邊緣跳躍著刺目電芒的雷光,如同憤怒的銀蛇,自她高舉的指尖暴射而出!
目標精準鎖定那群聚在一起的小水妖。“轟!”雷光炸開,伴隨著水妖尖細凄厲的吱吱慘叫,
瞬間化為一縷縷裊裊升騰的白煙,連地上的水漬都被瞬間蒸干了一小片。
那個被圍攻的男醫師“云深”,驚魂未定,只剩下血皮,茫然地站在原地,
血條只剩下可憐的一絲紅線。清夢走上前,隨手丟過去一個最低級的瞬回小血瓶。
細頸瓷瓶落在泥地上,沒碎,滾了兩下。【當前】方寸清夢:喂,鋼镚兒。就一瓶,
省著點喝。屏幕前,清夢嘴角彎起一個促狹的弧度。云深似乎愣了幾秒,
笨拙地操縱角色彎腰撿起了血瓶,血條恢復了一小段。【當前】云深:……謝謝。剛玩,
不太會。【當前】方寸清夢:看出來了。加個好友?以后被小怪打哭可以找我。
報酬嘛…以后再說。一條好友申請慢吞吞地拋了過來。清夢點了接受。好友列表里,
那個頂著“小菜鳥”稱號的“云深”,ID后面孤零零地掛著一個等級:25級。
她隨手敲了一句“跟著,帶你升級”,便轉身朝杭州城方向走去。云深在原地頓了兩秒,
然后邁開腿,深一腳淺一腳地跟了上來,沉默得像條小尾巴。
噼里啪啦的鍵盤敲擊聲和此起彼伏的YY語音提示音,
把小小的出租屋變成了一個喧鬧的電子戰場。清夢把耳麥往旁邊一撥拉,露出半只耳朵透氣,
眼睛卻依舊緊盯著屏幕上瘋狂滾動的幫會頻道文字泡。
【幫會】頂天立地(甲士):打住打住!都別吵吵!我說,咱們幾個投緣的,
干脆結義金蘭算了!以后下本打架一條心,誰被欺負了,哥幾個一起上!怎么樣?
【幫會】老衲法號風騷(異人):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貧僧雙手雙腳贊成!
早看咱幾個氣場相合,肝膽相照了!頂天老哥當大哥,實至名歸!
【幫會】一曲傾城(魅者):好呀好呀!頂天大哥威武!風騷二哥夠義氣!那我當小妹!
清夢姐姐和云深哥哥就是三哥四姐啦!
(*^▽^*)【幫會】方寸清夢:……(默認)反正你們定。【幫會】云深:嗯。
幫主是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生活玩家,對這種事情樂見其成。
結義儀式就在幫會領地的斷崖邊舉行,系統NPC絮絮叨叨地念著冗長的臺詞。
清夢讓角色掛著機,跑去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水。回來時,屏幕中央金光一閃,
華麗的金色卷軸徐徐展開,
龍飛鳳舞地寫著五個名字:頂天立地、老衲法號風騷、云深、方寸清夢、一曲傾城。
下方一行小字:“不求同生,但求同死(游戲里),肝膽相照,共闖三界!
”YY頻道里瞬間炸開了鍋。甲士大哥“頂天立地”的聲音渾厚如鐘,
帶著北方漢子特有的豪爽:“哈哈哈!從今兒起,咱就是異姓兄弟姐妹了!誰惹咱小妹,
老子這身板第一個沖上去拍扁他!”他揮舞著巨大的盾牌和長刀,
沉重的金屬撞擊聲透過麥克風傳來。
“二哥”異人“老衲法號風騷”的嗓音則透著一股子懶洋洋的痞氣,
背景里還能聽到他嗑瓜子的咔嚓聲:“哎喲,大哥,別嚇著小妹。咱講道理嘛,
能群毆絕不單挑,能放狗咬絕不親自動手,這才叫智慧!
”他身邊蹲著的幾只形態各異的召喚靈獸適時地發出幾聲低吼或嘶鳴。
小妹魅者“一曲傾城”的聲音甜甜脆脆,像裹了蜜糖:“人家才不怕呢!有大哥頂在前面,
二哥的法寶靈獸群毆,三哥妙手回春,四姐呼風喚雨,我就在后面美美地跳舞控場就好啦!
完美配合!”清夢也打開了麥,笑著罵了一句:“得了吧傾城,就你那‘跳舞’,
別把怪都引我身上來。”引得一陣哄笑。云深也開了麥,他的聲音偏低,帶著點溫和的笑意,
但話不多:“嗯,我會加好血的。”背景里傳來細微的鼠標點擊聲,似乎還在研究技能面板。
這奇怪的“一家子”就這么正式成立了。從此以后,
幫會領地、各大副本門口、野外BOSS刷新的地方,總能看見這五人組招搖過市。
頂天立地一身重甲,巨大的刀盾閃爍著寒光,永遠沖在最前面,吼聲震天,
吸引著所有怪物的仇恨;老衲法號風騷則帶著他那些稀奇古怪的召喚物軍團,
骷髏、石靈、木靈……浩浩蕩蕩地淹沒怪群,
一邊打一邊在YY里碎碎念著技能冷卻時間;一曲傾城穿著最華麗的時裝,裙袂飄飄,
各種迷惑、混亂的光環技能在敵陣中開花,
還不忘挑角度截圖自拍;方寸清夢的法杖頂端雷火交加,冰錐與閃電齊飛,
強大的遠程爆發輸出是清場的主力;而云深則安靜地游走在隊伍邊緣,銀針飛舞,
綠色的治療光暈精準地落在每一個殘血的同伴身上,無論是頂天立地快被捶扁的血條,
還是被小怪摸了一下的傾城,都逃不過他那雙穩定而專注的手。“老四!站我后面去!
那個夜叉頭領要沖鋒了!”頂天立地在YY里大吼,同時巨大的盾牌猛地往地上一砸,
一圈金色的光罩瞬間撐開。“妹妹別怕!哥的寶寶替你擋刀!”風騷怪叫一聲,
指揮一個高大的石靈猛地跨步擋在了一曲傾城身前,替她硬吃了夜叉頭領狂暴的沖撞技能,
石屑紛飛。清夢正全力吟唱著一個大范圍的高級落雷術,藍色的電光在她周身急速匯聚,
眼看就要成型。突然,旁邊幾只漏網的小魔化蜘蛛悄無聲息地朝她爬來。她眼角余光瞥見,
心里一緊,但施法正在關鍵時刻,一旦移動或者中斷,之前積累的法力就全廢了。
就在那幾只蜘蛛高高躍起,猙獰的毒牙即將咬中她脆弱的布衣時,
一道柔和卻迅疾的碧綠光芒“唰”地掠過,精準地纏繞在那幾只蜘蛛身上。
是醫師的“連翹寄生”,帶著微弱的束縛效果。緊接著,
一道圣潔的凈療白光幾乎同時落在清夢身上,形成一個薄薄的防護罩。“別動,繼續。
”云深的聲音在團隊頻道響起,依舊平穩溫和。清夢心里一松,指尖重重敲下。
醞釀已久的狂暴雷電轟然炸裂,將前方扇形區域內的怪物盡數劈成了焦炭,
包括那個剛剛施放了沖鋒技能、正處在虛弱狀態的夜叉頭領。巨大的經驗值光柱沖天而起,
包裹里發出叮叮當當的裝備掉落提示音。【隊伍】方寸清夢:謝了老三。
【隊伍】云深:應該的。日子像杭州城永不熄滅的花燈,流轉不息。五個人形影不離,
從莽莽蒼蒼的昆侖荒漠,打到陰森詭譎的酆都鬼城。那些龐大的野外BOSS,
倒在他們腳下的次數越來越多。幫會頻道的記錄,幾乎被他們不斷刷新的副本通關時間壟斷。
幫主樂得合不攏嘴,逢人便夸自己幫里出了支“黃金鐵三角帶倆吉祥物”——當然,
每次這么說都會引來魅者和異人的強烈抗議。然而,游戲的聚散,
比蒲家村夏日的雷雨還要無常。最先亮起的是小妹一曲傾城的頭像。她發來一封長長的郵件,
字里行間充滿了不舍和歉意。學業壓力驟然加大,父母下了最后通牒,
游戲倉里的裝備和時裝被她仔細打包,掛上了交易市場,
賣來的銀兩都平均分給了結拜的其他四人。她在郵件里說:“大哥二哥三哥四姐,
傾城要回去當個乖學生啦!你們要替我多爆點極品裝備!等我考上理想的大學,一定殺回來!
到時候你們可別嫌棄我手法生疏了!”后面還附了一個大大的笑臉表情。
幫會頻道里她最后一句發言是:“大家加油呀!我先撤啦!愛你們~”頭像,
就此變成了安靜的灰色,再也沒有亮起。頂天立地沉默地在幫會領地站了很久,
他那身標志性的重甲在系統燈光下顯得有些黯淡。然后,某一天,他的郵件也到了,
語氣是少有的鄭重其事:“兄弟們,對不住。公司外派,得去非洲盯個項目,
那邊網絡……一言難盡。號我托付給幫主老大了,倉庫里我攢的材料和那幾塊高級金剛鉆,
你們看著分。老三老四,幫會就靠你倆撐著了。等哥們兒從非洲曬成煤球回來,
再跟你們大殺四方!”郵件末尾,他少見地沒發他習慣用的那個“拍肩”表情,
只留了一句:“保重。”他的頭像,也在某個深夜悄然灰暗。二哥風騷的告別,
來得最是猝不及防,也最符合他那“法號風騷”的性子。
那晚大家正在打一個高難度的十人副本,開荒到了最終BOSS的關鍵階段。
他的異人操作依舊風騷犀利,寶寶們頂在最危險的區域,自己則靈活地穿梭在外圍,
用各種詛咒技能消磨著BOSS的防御。YY里,他還在習慣性地吐槽:“臥槽!
這BOSS的屁股扭得真風騷!貧僧的寶寶都快頂不住了!老四你輸出再猛點!
老三給大哥奶住!別管我!我有復活符!”就在BOSS狂暴的瞬間,
需要所有人極限走位規避致命的扇形AOE。風騷憑借著他超強的意識和預判,
已經提前指揮一個石靈卡在了最完美的位置,準備犧牲它來保護脆皮的清夢和云深。突然!
YY里他的聲音卡頓了一下,隨即徹底消失。緊接著,
他的角色在BOSS狂暴的光圈邊緣突兀地停了下來,被那毀滅性的紅光瞬間淹沒,
血條清空,轟然倒地。他那只石靈寶寶茫然地在原地轉了個圈,也化作一道流光消失。
團隊頻道一片死寂。幾秒鐘后,
一個系統提示冷漠地彈出:【您的好友“老衲法號風騷”已下線。】【隊伍】方寸清夢:??
?風騷?掉線了?【隊伍】云深:……沒有郵件,沒有解釋。一連幾天,
那個頂著“老衲法號風騷”ID的異人頭像,都固執地灰暗著,再也沒有亮起。
幫主老大后來苦笑著說,風騷只給他留了句語音,背景嘈雜得很,像是火車站:“老大,
家里老爺子住院,急事兒!號你幫我處理吧!回見!”再無下文。
曾經喧囂熱鬧的“五人組”專屬小頻道,只剩下兩個孤零零的馬甲亮著燈。
背景音樂是系統默認的、帶著淡淡哀愁的古箏曲,在空曠的頻道里反復流淌。
幫會領地那座他們常聚的亭子,如今只有方寸清夢和云深兩個人。
幫會頻道依舊滾動著其他成員的交談、組隊信息、買賣喊話,
但那個屬于他們五個人的、永遠刷屏的小圈子,徹底沉寂了。【幫會】方寸清夢:老三,
日常去嗎?【幫會】云深:嗯,杭州城門口見。簡單的對話,成了每天的常態。
他們依舊一起清日常,打那些曾經需要五個人才能勉強通過的副本,現在只剩兩個人,
配合反而有種被逼出來的、難以言喻的默契。清夢的方士依舊是主力輸出,
但需要更加謹慎地計算技能釋放位置和時機,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肆意傾瀉火力。
云深的醫師則顯得更加忙碌,加血、解狀態、偶爾還要用控制技能打斷關鍵怪物的施法,
有時甚至需要沖上去替清夢擋住致命一擊,那身脆弱的醫師袍常被打得破破爛爛,
血條如同風中的殘燭,看得清夢心驚肉跳。一次在酆都鬼城深處刷一個精英怪,
清夢一時貪輸出,走位過前,瞬間被幾只潛伏的鬼影刺客包圍。那怪物攻擊帶毒和流血效果,
瞬間她的血條如同開了閘的洪水般狂瀉不止,屏幕邊緣泛起刺目的紅光,
尖銳的警報聲在耳機里炸響。“小心!”云深的驚呼聲在隊伍頻道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