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烏云壓城。
林昭單手扶住肩上沉重的藥材木箱,另一只手拎著粗麻繩,腳步穩健地穿行在泥濘的巷道中。
她的蓑衣已被雨水浸透,貼在身上勾勒出一副瘦削卻結實的身形。
夜色與雨幕交織,遮掩了她冷峻的表情,也掩蓋了她眼中那一絲警惕的寒芒。
這一趟短鏢,原以為不過是從藥鋪到北街鏢局的一炷香路程,誰料剛過半道,就被劉疤眼帶著十幾個混混攔了去路。
“喲,這不是咱們新來的女鏢師嘛?”劉疤眼叼著根濕草棍,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泛黃的牙,“這車貨,得交點‘過路錢’。”
身后幾人紛紛舉起刀棍,笑聲雜亂而刺耳。
林昭沒有答話,只是緩緩將背上的長布包裹放至一旁墻角,動作沉穩不慌。
她知道,這并非普通地痞的打劫——他們站位分散卻不亂,有人已悄然繞后封住了退路。
更關鍵的是,她在人群之后,瞥見了一個模糊的黑影,正站在巷口暗處,一動不動。
那是千機門的人。
她心頭一緊,手指輕輕握住了腰間的麻繩。
父親曾說:“勁隨心走,力發于根。”幼年時她常在云起閣練功場上,看父親演練拳法,那句教誨便深深刻入骨髓。
如今雖身處市井,但每一次劈柴、挑水,她都在默默打磨體內的氣勁。
這些年,她從明勁一路磨到了暗勁,筋骨已能承重若牛,皮膜堅韌如鐵。
可她從未顯露過真正的功夫。
直到今天。
一名混混見她沉默,怒吼一聲沖了上來,手中短棍橫掃而來。
林昭腳下一滑,避讓的同時左手迅速抓住對方手腕,借勢一擰,右肩猛然撞出,竟將那人甩飛出去,撞翻了身后的另一名混混。
場面瞬間混亂。
“你他媽瘋了吧!”劉疤眼瞪大眼睛,沒想到眼前這個看似柔弱的女人,竟有這般身手。
第二人撲來,林昭不再閃避,而是迎面踏步,踩入雨水中濺起一片泥點。
泥水迷了對方視線,她順勢貼近,肩頂膝撞,干凈利落,將那人撞得踉蹌后退,口中悶哼一聲倒地不起。
劉疤眼臉色驟變,終于意識到眼前的女子不是尋常人物。
他拔出一把短刀,怒喝一聲撲來。
林昭眼神一凝,腳下步伐一變,竟是以“劈柴”為意象所悟的簡易招式——一抬臂,一沉肩,一送肘,連貫如流水。
她未用全力,卻精準制敵,一掌拍在劉疤眼手腕,震開刀刃,隨后順勢側身避開一刀,右手順勢纏住對方胳膊,猛地一拉一扭,將其按倒在地。
“啊!”劉疤眼痛呼一聲,腕骨幾乎脫臼,再無戰意。
可就在她剛松口氣之際,身后傳來腳步聲,其他混混已經反應過來,開始圍攻。
林昭目光一冷,迅速退守至墻角,低頭一看,地上正是剛才她放置的麻繩。
她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小時候父親演示過的“纏龍勁”,便是用一根軟索,以巧破力,以柔克剛。
她彎腰拾起麻繩,雙手一抖,熟練地將繩子纏繞于手臂之上,指尖收緊,眼中燃起一抹鋒芒。
“再來吧。”
巷外,一道黑影靜靜地望著這一切,嘴角微微揚起,低聲喃喃:
“云起閣……果然還沒死絕。”林昭背靠濕冷的磚墻,腳下的泥水已經漫過鞋幫。
她眼神沉穩,右手一抖,那根粗麻繩在掌心翻轉一圈,迅速纏上左臂,緊貼肌膚,如同蛇鱗貼身,只等出擊。
“你們幾個,給我上!”劉疤眼倒在地上,嘶吼著,聲音卻已帶著幾分恐懼。
圍攻而來的混混們見她接連放倒兩人,不敢再貿然沖前,有人舉刀虛晃試探,有人繞后想包抄夾擊。
巷道狹窄,雨勢未減,視線模糊,對林昭極為不利。
但她不慌。
“纏龍勁”講究借力打力,以柔克剛,核心在于控制對方的重心與節奏,而非蠻力壓制。
她腦海中浮現出父親當年在云起閣練功場上的身影——那一根軟索在他手中如活物一般,或卷、或纏、或甩、或拉,只需一人,便可困住數名敵手。
她深吸一口氣,腳下微動,調整站位,麻繩一抖,在雨幕中劃出一道細長的弧線。
第一名撲來的混混揮刀劈來,林昭側身避讓,同時手腕輕揚,麻繩如鞭般抽向對方腳踝。
那人腳步一頓,身體頓時失去平衡,摔入泥水中。
第二人從右側撲來,林昭順勢收繩,回帶之際將他腳下一勾,那人猝不及防,整個人被拽得橫飛出去,撞在墻上,悶哼一聲癱倒在地。
第三人見勢不對,想要退卻,卻被林昭搶先一步欺身上前,麻繩一甩,纏住其腰腹,猛然收緊,猛地一拉——那人驚叫一聲,被硬生生拖到跟前,隨即被一腳踢翻,趴在地上喘不過氣。
巷中一時安靜下來。
只有雨點砸在屋檐上的噼啪聲。
圍觀的百姓看得目瞪口呆,有人低聲議論:“這女娃怕是練家子吧?”
“可不是嘛!看那手法,像是云起閣傳人的功夫。”
林昭緩緩松開麻繩,抬頭掃視一圈,眼神冰冷。
“誰還敢攔我?”她的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壓。
眾人低頭噤聲,無人敢應。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幾人提著燈籠奔來,為首的正是北街鏢局的老鏢頭趙鐵山。
“哎喲,這不是林姑娘嘛!”趙鐵山快步走來,臉上堆笑,“聽說你接了咱們這一趟短鏢,老夫本想親自來接應,誰知……倒是你先替我們清理門戶了。”
林昭微微頷首,并未多言。
趙鐵山環顧四周,目光落在劉疤眼身上,眉頭微皺:“這劉疤眼平日作惡多端,今日能被你教訓一頓,也算是為民除害。”
他頓了頓,又道:“林姑娘身手不凡,不如考慮加入我們鏢局,做正式護鏢武師如何?待遇從優,絕不虧待。”
林昭垂眸,語氣平靜:“多謝趙老抬愛,但我只是路過此地,暫不愿久留。若還有鏢可押,我會繼續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