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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汸林踉蹌著追了兩步,三接頭皮鞋碾碎滿地凝結的粥塊。
“我真的不知道我裝失憶會給你造成這樣嚴重的傷害!”
“玥嬌,為什么你明明知道我是裝的?你為什么不拆穿我?”
“而且這全都是江慧巧的錯,她拿著假病歷逼我跟她結婚,說不然就舉報你私自研究進口設備圖紙。”
“玥嬌,你要相信我!我愛的始終是你!”
他話音未落,元玥嬌腰間別著的搪瓷保溫杯突然滑落,杯身"勇攀科學"的燙金字在青石板上磕出刺耳聲響。
元玥嬌猛地甩開他攥住袖口的手,指甲在他腕間劃出四道血痕。
“七五年工會舞會你說【心里只有我】,七七年車間表彰會又說【白月光是年少執念】,現在還要用江慧巧當擋箭牌?”
她白大褂下擺被風掀起,露出里面洗得發白的的確良襯衫。
那是張茂德把自己的布票勻給她裁的。
研究院鐵門發出鐵銹摩擦的吱呀聲,張茂德握著考勤卡立在門口,工裝褲口袋里的扳手隨著呼吸微微起伏。
他盯著杜汸林還在拉扯元玥嬌衣角的手,突然想起三天前深夜,師傅戴著眼鏡給他講解液壓原理時,鬢角新添的白發。
元玥嬌摘下沾著雨霧的眼鏡,鏡片后的目光比實驗室的游標卡尺更冰冷。
“這世上不是所有東西都能失而復得。”
“就像你曾經摔碎的那把檀木梳,就算用萬能膠粘好,梳齒間纏過的青絲、抹過的桂花頭油,還能回來嗎?”
她轉身時,白大褂下擺掃過杜汸林顫抖的指尖,帶起幾片飄落的梧桐葉。
實驗樓旋轉門吞沒她身影的剎那,天空轟然炸開驚雷。
暴雨如注,杜汸林筆挺的中山裝很快洇成深灰色,他望著三樓那扇亮起白熾燈的窗戶,恍惚看見七年前的元玥嬌正踮腳往黑板報上畫齒輪,藍布圍裙上沾著粉筆灰。
張茂德突然扯下墻上的粗布窗簾,金屬環撞得窗框哐當作響。
“師傅,別看了!這樣的男人,有什么好!”
他耳尖通紅,手里攥著的紅糖水的罐子還帶著體溫。
“王主任說的第三組數據......我算了三遍,誤差率已經壓到0.3%以下了。”
元玥嬌看著他睫毛上掛著的雨珠,突然想起昨夜加班到凌晨,這個總愛臉紅的徒弟默默把灌好的熱水袋塞進她懷里,還結結巴巴說。
“師傅,您的關節炎又犯了吧?”
窗外的雨幕中,杜汸林的身影漸漸與濕漉漉的磚墻融為一體,就像他曾經親手劃掉的那張【先進工作者】申請表,墨跡被雨水沖刷得只剩斑駁的輪廓。
杜汸林突然想到什么,拉起元玥嬌的手。
“走,去喝杯姜茶。”
元玥嬌接過他手里的紅糖水罐子,指尖觸到他掌心的老繭。
那是長期操作機床留下的印記。
走廊盡頭的實驗室里,精密儀器的嗡鳴混著雨聲,將研究院外那個狼狽的身影徹底隔絕在另一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