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老師說，我能趕上咱們國家恢復高考后的第一批考試，可以參加高考了！”
侃鎮九中的公用電話亭里，步婉慧臉上是壓抑不住的高興，興高采烈的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自己的家人。
“什么考不考試的！”步婉慧的話剛出口就被對面的男人厲聲打斷，電話那邊的吵鬧聲很嘈雜，父親的話卻格外的清晰。他不耐的吩咐，“收拾收拾東西，這周末回家。我已經給你定好了人家，趕緊回來和你未來的婆婆見一面。”
步婉慧被突然的沖擊震的心神恍惚，一時間呆愣住了，不明白怎么父親突然就讓她回家，還要這樣草草的就把她嫁出去。
她喉嚨發緊，聲音都帶上了哭腔，干澀的解釋道“爸，老師說考試不花錢的。而且我上大學可以不用交學費，國家會給我付...”
“說的好聽！”干了一輩子農活的男人沒什么耐心，粗聲粗氣的打斷女兒的話，“學費是沒了，生活費呢？吃喝拉撒哪個不要錢，咱們家就這點家底，供你上到高中已經夠可以了。你本來就上學晚，現在都19了，總不能讓我們再養你五六年吧。”
“你還真想著一輩子啃我們？”
“更何況你弟弟再過兩年也得上初中了。”
一盆冰水迎面潑來，步婉慧愣愣的聽著父親的話，一句都反駁不了。村里的女孩大多數上到小學畢業，少有的那么幾個能拿個初中畢業證，向步婉慧這種上到高中的女孩兒真的沒有過。
他們家在村里也就是個普通水平，孩子還多，爸媽的壓力肯定很大...步婉慧能找到很多說服自己的理由。
“可是...”步婉慧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么，對面的人已經不想再聽了。她聽到有人過來說要跟爸爸碰酒。
比起女兒未盡的話，顯然酒對男人更有吸引力。他不容拒絕強硬的說道“讀書又不是什么大事，你爸你媽我們都沒上過什么學不一樣活得好好的，就這樣，這周末回來以后就不用再去學校了。”
嘟——電話掛了。
當天，步婉慧呆站在電話亭外良久，最終默默收拾東西，坐上老舊的山路大巴車，回到了生長的小鄉村。
泥濘的土路，漫天的風沙迷人眼，穿著一年一換衣服的小孩兒們及拉著沒有后跟的凸板鞋，在整個村子里七拐八繞的吱呀亂叫亂跑，大人們全都忙著農活，沒有人管他們。
步婉慧一個人背著書包，走在坎坷的小路上。
“瘸腿子，瘦桿子，一大一小沒糧吃。”孩童嘰嘰喳喳圍繞在一家門口轉。步婉慧恍然才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他家門口。
唱了半天破木門依然緊閉，一招不成的小孩們繼續另一招，撿了許多碎石子繞過矮墻往院里扔。劈里啪啦的聲響好像是砸中了什么人。
砸中了人的孩子反倒大呼小叫的開始喝彩，原本已經默默走過的步婉慧不得不返回呵斥幾個天真到沒有分寸的孩子，“笑什么笑，你們可砸中了人。我都認識你們家住在哪的，再鬧下去我一個個上你們家給你們父母告狀去！”
從小看顧弟弟長大的步婉慧對付孩子很有一手，他們最大的死穴就是父母的棍棒。
不甘示弱的皮孩子拉下眼皮做了個滑稽的鬼臉，“我好怕啊，這可是大胖的媳婦，我可不敢跟你頂嘴呦。”說完呼啦一聲全都跑開，只剩面色漲紅的步婉慧僵在原地。
嘎達一聲門開了，走出一個身形清瘦黑發遮眼的少年，俊朗的五官和干凈的皮膚與整個粗糙的村子格格不入，穿著一身比步婉慧還要破舊的衣裳，卻遮掩不了天生的氣質，眼神清亮明銳。
那是謝家突然出現的孩子。整個村子里和步婉慧一起唯二考上了鎮里高中的人。
同時，也是步婉慧喜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