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李廠長發(fā)狠,林銘生也不怵。
他敢自身到大喜紡織品廠要人,自認為是有備而來的。
“李廠長,我尊敬你,你也得一樣尊重我吧?”
林銘生雖然還扛著蔣琬,但她耐不住蔣琬的撲騰。蔣琬就像一條出水的魚,在他上噼里啪啦亂砸一通。
林銘生為了控制住她,連說話的語調(diào)就歪了。
最終,蔣琬自己掙脫下來。
林銘生怕她跑了,一只手就像個虎頭鉗,緊緊絞住了蔣琬的手腕。
蔣琬被他鉗的吃痛,反手過來甩了他一耳光。
林銘生站在原地,心口上下起伏著,仿佛那不是胸口,而是燃燒這熊熊烈火的司爐。
他這輩子最要臉,而恰恰是自己最愛的妻子,把他的臉皮撕光,扯爛,毫不珍惜的踩在腳底碾壓成污泥!
因為錄音帶事件,自己在廠里的前途徹底斷送。
而今天,她又當著旁人的面打自己的臉!自己最后一點尊嚴,也沒了......
林銘生越想越氣,他要瘋了。
他猛地揚起手,要還蔣琬一嘴巴。
“姓林的,別給臉不要。”
李廠長兩指一彈,把煙頭彈在林銘生的臉上。
他驚得往后一退,定下神來的林銘生又羞又臊。他再次被戲弄了,被一個陌生男人戲弄!
“李廠長,據(jù)我所知,你們大喜廠的胚布,有一半都是從我們光明廠進的貨吧?”
“我勸你少管閑事!我是銷售科的,小心我給你斷貨!”
這番話說出口,蔣琬一驚。
她緊張的看向李廠長,她恨不得找了個地縫鉆進去。這一路下來,她連累了不少人......
沈松濤為她辭職。
李廠長要是再被自己連累,她都不知道該如何自處了。
短暫的驚慌過后,蔣琬鎮(zhèn)定下來。
她沒理由慌!
林銘生手中有多大權力,她還是清楚地。
他要是手中真有權利,他還會絞盡腦汁去給別人當上門女婿么?他之所以對李廠長說這些狠話,難道不是外強中干的表現(xiàn)么?
想明白一切后,蔣琬決定采取迂回政策。
“李廠長,謝謝您的庇護,還有欣賞。由于我個人的問題,連累了廠子,我深感不安,”
她緊抿嘴唇,做出最后決定。
“我,”
李廠長歪了下頭,把食指抵在唇峰上,輕輕的噓了一聲。
蔣琬沒看明白。
但下一秒,李廠長的舉動,能讓她感激一輩子。只見李廠長走近了林銘生,他幫林銘生整理好了領帶,
“謝謝你啊。”李廠長說。
林銘生茫然起來,他要給大喜廠斷貨,大喜廠的廠長還要謝謝他?
本能的,林銘生嗅到了危險空氣,他警惕起來。
他從李廠長手中抽出自己的領帶,往后挪了幾寸連自己都感知不到的距離。
“光明廠真是老掉牙透了,還跟我玩斷貨這一套呢?”
呵呵,李廠長笑了,靠在沙發(fā)扶手上。
“我是看著你們吳廠長的面子,才進了你們廠的貨。你一個小干事,跟我過嘴癮是么?
你們廠生產(chǎn)的坯布質量又差,產(chǎn)能又低,我還真沒找到機會不進貨呢!”
“這下好了,你解了我燃眉之急。我感謝你。”
噗嗤!
蔣琬和陳偉力同時沒憋住。
這笑聲就像驚雷,把林銘生劈的外焦里嫩。
他仿佛坐在一艘破船上,船在詭秘的水域中飄蕩。前方是霧靄,迷霧中有嶙峋的山,他總是能完美的撞在怪山上,處處都是阻礙他前行的怪物。
“還不走么?”
李廠長提醒他。
林銘生回頭看了一眼蔣琬,蔣琬直接抄起電話,問李廠長。
“廠長,我能報警么?”
李廠長沒有多想,點了下頭。
聽見報警兩字,林銘生瞬間醒了。他的眼中含著的不是淚,而是冰碴子,窸窸窣窣發(fā)出碎裂的聲音。
在眾人注視的目光下,他埋頭落荒而逃。
見林銘生走了,陳偉力就像個鬼混似的,淹沒在人群里,悄無聲息的跟著不見了。
李廠長沖著門外一揮手,不耐煩起來,
“看什么熱鬧?晚上組織你們看電影去!”
“全廠職工都去,”
他在人群里挑出秘書小王,
“小王,你現(xiàn)在就帶上會計科的人去買票,把電影院包了!”
人群里爆發(fā)出掌聲。
“呦呵?!”
“太好了!謝謝廠長!”
小王點頭哈腰,很有顏色的幫廠長把門關上了。
站在辦公室里,蔣琬松了一口氣。她是拼著丟工作的心,走進這間辦公室的,沒想到,倒霉的是林銘生。
她很感激李廠長。
“謝謝您!”
她深深的鞠了一躬。
李廠長叼著煙,又是無所謂的一擺手,“你是我的職工,要是我連職工都保不住,我還做什么生意啊?”
“對了。”
李廠長回到辦公桌里,掏出一個厚厚的信封。
“這是獎金。”
他把信封塞到了蔣琬手中,蔣琬沒懂,“什么獎金啊?我還沒有做出成績,我怎么能要這個呢。”
蔣琬畢恭畢敬,把信封壓在了廠長辦公桌上。
李廠長不由分說,硬是把信封又塞進了蔣琬的手里。他笑盈盈的,把獎金的來歷告訴給了蔣琬。
原來,蔣琬真的立了大功!
她昨天加夜班設計出來的手繪絲巾,在今天一大早上,被李廠長帶去了市政府。
經(jīng)過一系列的專業(yè)評審,這張絲巾殺出重圍,代表深市參加下個月在歐洲舉行的絲巾藝術品展覽!
“你是我的福將!這些獎金,是你應得的。”
“拿著!”
蔣琬還是忐忑,捏著信封的手心濕的不像話。
她在工廠里,一個月就有三百元的工資。
別說秒殺之前的自己,放眼全廠,也沒有幾個人能拿到自己這么多的薪水......
再說了,為廠里加班,是理所應當?shù)陌 ?/p>
她真不好意思再收這些錢了。
看出蔣琬的左右為難,李廠長無奈的笑了,他只能換一種策略,來表達自己對藝術人才的重視。
“那就換個由頭吧!你引來的林銘生,可是替我解決了大麻煩。”
李廠長對蔣琬,是知無不言的。
他早就不想從光明廠進貨了!
光明廠設備老舊,工人技術也不太行。導致成品絹布的質量參差不齊,和市面上的私營絲織品廠出來的貨,有天壤之別。
要不是和吳廠長有些交情,他哪能花這個冤枉錢!
現(xiàn)在可好了,光明廠的銷售干事林銘生,在大喜廠廠長辦公室作威作福,大鬧一通,他正好順水推舟,切斷了和光明廠的冤大頭生意......
“那我也不能要!這是咱們廠運氣好。”
蔣琬干脆把信封壓在辦公桌上厚厚的文件下,她又是深鞠一躬,“您忙,我還在和王主任討論新圖案的成品問題。再見!”
李廠長再抬頭去看時,只能看見蔣琬紅紅火火的殘影。
他好容易搬開文件,把信封拿出來硬要追上她去塞,誰知蔣琬的殘影都沒了。她干脆給自己來了個無影無蹤。
“唉!特區(qū)和內(nèi)地不一樣啊,傻丫頭......”
李廠長托著個厚信封,無奈的笑了。
小轎車里,陳偉力握住方向盤,透過后視鏡瞥了眼臉色鐵青的沈松濤。
他和沈松濤,也算是不“打”不相識,這小子有股邪勁兒,他挺欣賞的。
“想好了?”
陳偉力問。
沈松濤瞥了眼他油光锃亮的腦袋,捏著捏手里的新物件,
“你趕緊開車吧,廢什么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