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刪除疲憊顯示器上跳動的代碼，像一群發了瘋的螞蟻，啃噬著陳序最后的神經。
72小時。他不記得自己合過眼。整個世界被壓縮成這間泛著服務器熱風的機房，
空氣里彌漫著臭氧和速溶咖啡的酸腐氣息?！吧钏{核心”的漏洞，
一個足以讓整座城市金融系統癱瘓的深淵，而他，是那個被推到懸崖邊堵漏的人。心臟，
突然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猛地一擰。劇痛！他想喊，喉嚨里卻只能發出漏氣的嘶嘶聲。
視野開始變窄，屏幕上的代碼扭曲成一片燃燒的星云。他要死了。猝死。
就像新聞里那些被榨干的同行一樣，成為一行冰冷的新聞標題。不。
在意識沉入黑暗的最后一秒，求生的本能被程序員的肌肉記憶所取代。他的手指，顫抖著，
在那個看不見的、只存在于他腦海中的虛擬終端上，敲下了一行絕望的指令。
rm -rf fatigue （作者備注：刪除疲憊）回車。世界靜止了。然后，
一股暖流，不，是一股電流，從他的脊椎炸開，瞬間沖刷了四肢百骸。那種感覺，
像是將一塊耗盡的電池丟進了熔巖里，瞬間滿格，甚至超載。胸口的劇痛消失了，
眼前的眩暈退散了，那糾纏了他三天的、深入骨髓的疲憊，被徹底、干凈地……刪除了。
陳序猛地從椅子上彈起，環顧四周。機房依舊是那個機房，只是在他眼中，
一切都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他能看清服務器指示燈上最細微的塵埃，
能聽見電流在墻壁內奔涌的嗡鳴。幻覺？回光返照？他不敢相信，
直到褲兜里的手機發出催命般的震動。屏幕上，是醫院的短信，一行冰冷的黑字：【陳先生，
您母親的醫療費用已嚴重拖欠，若24小時內無法繳清一百萬手術費及后續款項，
我們將不得不停止生命維持設備?！恳话偃f。這個數字像一座山，
瞬間壓垮了剛才那虛假的亢奮。他沖到公司樓下的ATM機前，插入銀行卡，
屏幕上鮮紅的“余額：125.43”像是在無情地嘲笑他。絕望，
比剛才的瀕死感更加真實。他靠著冰冷的機器，腦子里回響著昨夜那行瘋狂的代碼。
rm -rf……刪除。那如果……git add呢？添加？一個荒誕到可笑的念頭，
在他走投無路的心里，生根發芽。他顫抖著掏出手機，打開那個熟悉的SSH終端模擬器，
手指懸在虛擬鍵盤上，像是在進行一場褻瀆神明的儀式。
git add ￥1,000,000回車。什么都沒有發生。陳序自嘲地笑了，
果然是瘋了?？删驮谒麥蕚涫掌鹗謾C時，一聲清脆的提示音響起。一條新的短信，來自銀行。
尾號xxxx的儲蓄卡賬戶于x月x日xx:xx收入人民幣1,000,000.00元，
活期余額1,000,125.43元?！筷愋虻暮粑?。他死死盯著那串數字，
一遍遍地確認。是真的。錢，就這么憑空出現了。狂喜如火山般爆發，
幾乎要將他的理智燒成灰燼?？删o接著，一陣詭異的刺痛從指尖傳來。他抬起右手，
驚恐地發現，自己食指的指尖，那塊剛剛敲下回車鍵的皮膚，變得像毛玻璃一樣半透明。
他能模糊地看到指骨的輪廓，看到皮膚下的虛無。能力，是真實的。代價，也是真實的。
2 血肉的代價醫院繳費窗口，當POS機吐出那張寫著“支付成功”的憑條時，
陳序感到一陣眩暈。那一百萬，不是幻覺。他真的用一行代碼，為母親續上了命。
隔著重癥監護室的玻璃，他看著母親平靜的睡顏，呼吸機規律地起伏。
救贖的解脫感和動用禁忌力量的負罪感，在他心中瘋狂撕扯。
他下意識地摩挲著自己半透明的指尖，那里傳來一種非人的、冰冷的觸感。
這是一個魔鬼的契約。而他，已經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第二天，公司會議室。
「關于‘深藍核心’的重大漏洞，」上司張嘯挺著啤酒肚，意氣風發地掃視著眾人，
「經過我幾天的奮戰，已經完美修復。」陳序猛地抬頭，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張嘯甚至沒有看他一眼，繼續享受著同事們的吹捧和贊嘆。直到會議結束，
陳序才在走廊攔住了他?！笍埧?，‘深藍核心’是我修的。」張嘯停下腳步，轉過身，
臉上掛著偽善的笑容?！感￡?，說什么胡話呢？我知道你年輕，想出成績，
但功勞可不能亂搶。」「我這里有全部的操作日志！」陳序急切地說道?！概叮俊?/p>
張嘯湊近他，聲音壓得極低，像一條毒蛇在耳邊吐信，「你最好別亂說話。
我知道你母親在住院，妹妹還在上學……這個城市這么大，出點什么意外，很正常的，對吧？
」冰冷的威脅，讓陳序渾身僵硬。他不甘心。當晚，在空無一人的地下停車場，
他再次攔住了張嘯的車?！笍垏[！你必須把功勞還給我！」張嘯從車窗里探出頭，
臉上滿是鄙夷?！敢粋€快被裁掉的臭蟲，還敢跟我談條件？」他扔出一沓文件，「看看吧，
所有證據都證明，是你工作失誤導致了漏洞，是我力挽狂狂瀾。我隨時能讓你身敗名裂，
滾出這個行業！」生存的威脅，如此赤裸。陳序獨自回到空蕩蕩的辦公室，
坐在屬于自己的工位上。顯示器幽幽的光，照亮了他臉上的掙扎。他看著自己半透明的指尖，
一個念頭不可遏制地冒了出來。rm -rf……刪除“疲勞”可以，刪除“貧窮”可以。
那……刪除一個“人”呢？代價會是什么？失去一根手指？一條手臂？還是……生命？
終端的光標在屏幕上孤獨地閃爍，像魔鬼的眼睛。一邊是萬丈深淵，
一邊是唾手可得的權力和復仇。這是他第一次面臨用能力抹殺他人的抉擇，
一個區分人與神的抉擇。最終，生存的渴望壓倒了道德的束縛。他深吸一口氣，
敲下了那行代碼。rm -rf ZhangXiao回車。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
周圍的空氣發生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扭曲，像是投入石子的水面，泛起一圈無形的漣漪。然后，
一切又恢復了正常。只是，關于張嘯的一切，都消失了。第二天，公司炸開了鍋。
CTO張嘯人間蒸發，電話不通，家里沒人，仿佛這個人從未存在過。在緊急會議上，
高層調出了“深藍核心”事件的后臺記錄——上面清晰地顯示，最后的修復者是陳序。于是，
僅僅一天之后，陳序就坐在了張嘯曾經的辦公室里，胸口別上了CTO的銘牌。他成功了。
他看著窗外的城市天際線，權力與財富的味道 intoxicating。
可當他抬起左手時，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他整條左臂，從肩膀到指尖，
都變成了半透明的狀態，像一截劣質的玻璃制品。更可怕的是，他的耳邊，
響起了一陣若有若無的低語。「你……偷走了我的一切……你會付出代價的……」
是張嘯的聲音。一個被刪除者的怨念，一個糾纏不休的……數據幽靈。
3 深淵凝視權力的滋味，比最烈的酒更讓人沉醉。陳序約見了前女友林晚，
在城市最頂級的旋轉餐廳。他想炫耀，想讓她看看，
當初那個她認為“安于現狀、沒有前途”的自己，如今已站在云端?！改阕兞恕！?/p>
林晚切著牛排，沒有看他，語氣卻很平靜?！甘菃幔咳丝偸菚兊摹！龟愋蚧沃械募t酒，
享受著俯瞰全城夜景的快感。「我不是指這個。」林晚放下刀叉，
目光落在他那只刻意用長袖遮掩的左臂上?！改愕难凵?，
還有……你身上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這些錢，你是怎么來的？」林晚是頂尖的神經科學家，
她的敏銳超乎常人。陳序心中升起一絲被冒犯的怒意。「我在用我的方式，改變我的世界。
你不懂?！埂肝抑恢?，任何不通過積累而獲得的成果，背后都有看不見的代價。」
那頓飯不歡而散。陳序覺得林晚迂腐，而林晚，則從他身上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被林晚的“說教”激怒，陳序的行事愈發肆無忌憚。一家新興的科技公司成了他的商業勁敵，
他甚至懶得去走流程，在一個深夜，輕描淡寫地輸入了一行指令。
rm -rf [對手公司]第二天，那家公司連同其所有產品、專利、員工記憶，
都從世界上消失了。陳序享受著這種彈指間檣櫓灰飛煙滅的快感，像一個真正的神。代價是，
他胸口的皮膚也開始透明化。他用 git add 變出了海景豪宅、限量超跑，
將自己包裹在物質的堡壘里。然而，夜深人靜時，他卻感到刺骨的孤獨。
那些“數據幽靈”不再只是低語，它們匯聚成肉眼可見的黑色陰影，
在他空曠的豪宅里徘徊、哭嚎。破產者的哀求，被抹除者的詛咒，像一場永不停歇的交響樂，
奏響在他靈魂深處。他開始失眠，只能靠刪除“失眠”本身來獲得片刻安寧。直到那天，
醫院再次打來電話。「陳先生，您母親的癌細胞出現了爆發性擴散，
所有靶向藥都失效了……請您做好心理準備。」陳序沖到醫院，看著病床上迅速衰竭的母親，
他所有的權力、財富，在真正的死亡面前，都成了笑話。他只剩下一個選擇。
一個他一直不敢去想的選擇。git add Life_Energy他站在病房外，
手指懸在屏幕上，遲遲無法按下。他有種強烈的預感，這次的代價，將不再是身體的一部分，
而是他的全部。是讓母親安然離去，自己繼續當這個畸形世界的“神”？
還是……他想起了母親為他操勞一生的身影。他閉上眼，按下了回車。病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