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江楚,一個普通的城市上班族,也是一個無可救藥的美食愛好者。對我而言,
人生最大的幸福,莫過于在辛苦工作一天后,能享用一頓精心準備的、美味的晚餐。今天,
是我升職加薪的日子,我決定好好犒勞一下自己。
我選了市中心一家新開的、評價極高的西餐廳。柔和的燈光,舒緩的爵士樂,
空氣中彌漫著黃油和迷迭香的混合氣息,一切都顯得那么完美。
我點了一份七分熟的頂級菲力牛排,一份香草烤春雞,配上一杯陳年的波爾多紅酒。很快,
前菜的餐前面包和濃湯就上來了。烤得微脆的面包,蘸著羅勒醬,口感極佳。奶油蘑菇濃湯,
香滑濃郁,溫暖了我的胃。我心滿意足地品嘗著,對即將到來的主菜,充滿了期待。
主菜終于來了。服務生將一個巨大的白色瓷盤,優雅地放在我的面前。盤子中央,
是一塊碩大的、散發著誘人焦香的菲力牛排,漂亮的十字烤痕上,還滋滋地冒著油花。旁邊,
是一只被烤得金黃油亮的春雞,表皮酥脆,仿佛一碰就會裂開。我拿起刀叉,
懷著一種近乎朝圣的心情,準備切割那塊完美的牛排。然而,就在我的刀尖,
即將觸碰到牛排的瞬間。異變,陡生。1毫無征兆地,我的眼前,世界,仿佛被抽掉了一幀。
隨即,一種我從未體驗過的、陌生的感知,如潮水般,瘋狂地涌入了我的大腦!
我聽到了……聲音。不,那不是普通的聲音。
那是一種直接響徹在我腦海里的、充滿了痛苦和絕望的……悲鳴!“啊——!好痛!好燙!
我的身體……我的血……”我驚恐地抬起頭,發現聲音的來源,
竟然是……我面前盤子里的那塊菲力-牛排!它的身上,
正不斷地升騰著一縷縷黑色的、如同怨氣般的霧氣。我甚至能“看”到,
在它被切割的肌肉纖維里,殘留著被屠宰時,那最原始的、最純粹的恐懼和痛苦!
這……這是怎么回事?!幻覺嗎?!我用力地眨了眨眼,想把這荒誕的景象甩出腦海。
但當我再次看向餐盤時,那只金黃酥脆的烤春雞,也開始……“哭泣”。
……好冷……我的翅膀……好疼……”那是一種充滿了無助和思念的、如同孩童般的嗚咽聲。
我甚至能“看”到它短暫的一生——從破殼而出,到被關進擁擠的牢籠,再到最后,
被割開喉嚨,放干血液……“嘔——”我再也忍不住,胃里一陣翻江倒海,趴在桌邊,
劇烈地干嘔起來。“先生,您沒事吧?”服務生聽到動靜,關切地走了過來。
“我……我沒事……”我擺了擺手,臉色慘白,額頭上全是冷汗。我深吸一口氣,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定是最近加班太多,壓力太大,出現幻覺了。我端起手邊的紅酒杯,
想喝一口,壓壓驚。然而,當我的嘴唇,即將觸碰到那深紅色的液體時。
無數細碎的、充滿了怨念的尖叫聲,瞬間,刺穿了我的耳膜!“我們被碾碎了!
我們的皮肉被撕開!” “好痛!好痛啊!” “為什么要這樣對我們?!
”我手中的高腳杯,“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深紅色的酒液,像鮮血一樣,
濺了一地。我驚恐地發現,那些聲音,
來自酒杯里……那些被采摘、被碾壓、被發酵的……葡萄。我像見了鬼一樣,
從座位上彈了起來,踉踉蹌蹌地,沖出了餐廳。身后的服務生和食客,
都用一種看瘋子的眼神,看著我。我不在乎。我只想逃離。逃離這個,
我突然能聽到……所有食物在哭泣和尖叫的,地獄。2我幾乎是連滾爬地逃回了家。
我將自己反鎖在房間里,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心臟狂跳得像是要從胸腔里蹦出來。幻覺,
一定是幻覺。我不斷地對自己說。我沖進衛生間,用冷水,狠狠地潑在自己的臉上,
試圖讓自己清醒過來。鏡子里,我的臉色慘白如紙,眼神里充滿了驚恐和混亂。
我在衛生間里,待了很久很久,直到自己的情緒,稍微平復了一些。肚子,
“咕咕”地叫了起來。晚飯根本沒吃,我現在餓得前胸貼后背。我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間,
來到廚房,想找點東西吃。我不敢再碰任何肉類和酒了。我打開冰箱,
拿出了一顆看起來飽滿紅潤的蘋果。這只是個水果,一個植物,總該……沒事了吧?
我這么安慰著自己,然后,將蘋果放在水龍頭下,沖洗干凈。我張開嘴,準備咬下去。
就在我的牙齒,即將刺破它光滑的表皮的瞬間。“啊——!不要!不要吃我!好疼!
我的肉要被撕開了!救命啊——!”一聲穿云裂石的、充滿了極致恐懼的尖叫,直接,
在我的腦海里,炸開!“啪嗒!”我手中的蘋果,掉在了地上,滾到了角落。那尖叫聲,
才漸漸平息。我靠在墻上,緩緩地,滑坐到了地上,渾身,都在不受控制地發抖。不是幻覺。
這一切,都不是幻覺!我真的……能聽見它們的聲音!我不死心。我又顫抖著,打開了冰箱,
拿出了一盒……純牛奶。這總行了吧?它不是獨立的生命,只是……液-體。我擰開蓋子,
將牛奶倒進杯子里。然而,就在我端起杯子的那一刻。
無數的、充滿了哀怨和分離之苦的、母牛和小牛的悲鳴聲,混合在一起,像一場巨大的海嘯,
瞬間將我淹沒!
子被抱走了……” “媽媽……媽媽我餓……” “好痛……我的身體……好痛……”“砰!
”我將那杯牛奶,也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乳白色的液體,流了一地,像無數母親的眼淚。
我徹底崩潰了。我將冰箱里所有的食物,蔬菜、水果、雞蛋、面包……所有能吃的東西,
都拿了出來。我一個一個地去“聽”。那顆西蘭花,
在哭訴著自己被攔腰斬斷、被肢解的痛苦。那根胡蘿卜,
在尖叫著自己被活生生從泥土里拔出來的恐懼。那片吐司面包,
在哀嚎著自己被磨成粉末、被烈火烘烤的折磨。就連那碗我中午吃剩的、放在碗里的白米飯,
都在瑟瑟發抖,為自己即將被咀嚼、被消化的命運,而感到無盡的悲哀。我的世界,
在這一刻,徹底地,崩塌了。我眼中的世界,
不再是那個充滿了煙火氣和美食的、溫暖的人間。它變成了一座,
巨大的、無邊的、充滿了哀嚎和悲鳴的……屠宰場。而我,這個曾經的美食愛好者,
變成了這個屠宰場里,唯一的、清醒的見證者。我捂著耳朵,蜷縮在廚房的角落里,
發出了絕望的、野獸般的嘶吼。“閉嘴!都給我閉嘴!!”然而,那些聲音,并沒有消失。
它們像是跗骨之蛆,牢牢地,刻印在了我的腦海里。那一夜,我第一次,
體會到了什么叫真正的饑餓。也第一次,體會到了什么叫……生不如死。
3能力覺醒后的第三天。我已經快要瘋了。饑餓,像一頭貪婪的野獸,瘋狂地撕咬著我的胃。
我的身體,因為缺乏能量,而變得虛弱不堪。但我不敢吃任何東西。我只要一看到食物,
腦海里,就會自動響起那場永不停歇的、充滿了痛苦和絕望的“交響樂”。烤雞的哭泣,
牛排的哀嚎,蘋果的尖叫,米飯的顫抖……這些聲音,像無數根燒紅的鋼針,狠狠地,
扎在我的神經上。我開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無法入睡。只要一閉上眼,
眼前就是各種食物“慘死”的畫面。我的精神,和我的身體,都在以一種驚人的速度,
迅速地,崩潰下去。我的家人,也很快發現了我的不對勁。“小楚,你怎么不吃飯啊?
”母親將一碗熱氣騰騰的排骨湯,端到我的面前,臉上寫滿了擔憂。我看著那碗湯。
我能“看”到,那頭豬被放血時的絕望。我能“聽”到,那根玉米被掰斷時的慘叫。
我能“感受”到,那顆香菇被切片時的痛苦。“嘔——”我再也忍不住,沖進衛生間,
吐得天昏地暗。可我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吐出來的,只有酸水。“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
”我聽到客廳里,傳來父親擔憂的聲音。“是不是工作壓力太大了?明天帶他去醫院看看吧。
”去醫院?我該怎么跟醫生說?說我能聽到食物在哭泣嗎?
他們只會把我當成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然后,把我關進精神病院,用各種鎮定劑,
來“治療”我。不,我不能去。我開始將自己,鎖在房間里,拒絕和任何人交流。
我的朋友們,給我打電話,發信息,我都一概不理。他們來家里找我,我也裝作不在。
我成了一個孤島,一個被整個世界拋棄的、饑餓的怪物。我唯一能入口的,只有一樣東西。
——純凈水。是那種經過了反復過濾、蒸餾、不含任何礦物質和雜質的、最純粹的H?O。
只有它,是安靜的。它的“情緒”,是一種虛無的、混沌的、沒有任何意識的平靜。
我靠著喝水,茍延殘喘。我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消瘦下去。不到一周的時間,
我就瘦了整整十五斤。我的眼眶深陷,顴骨高聳,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走在路上,
所有人都用一種異樣的、混合著同情和恐懼的眼神,看著我。他們大概覺得,
我不是得了什么絕癥,就是……在吸毒。我不在乎。我只覺得,這個世界,
吵鬧得讓我無法忍受。我走過超市的生鮮區,能聽到冰柜里,所有魚和蝦,在不甘地哭泣。
我走過面包店,能聞到那些被烘烤的面包,散發出的、垂死的哀嚎。我走過水果攤,
能感受到那些五顏六色的水果,正在用盡最后的力氣,發出恐懼的尖叫。我只能戴上耳機,
將音樂的音量,開到最大。用物理的噪音,來掩蓋那些精神上的、無孔不入的噪音。
我成了一個,行走在人間,卻早已墜入地獄的,孤獨的幽靈。我不知道,這樣的日子,
還能持續多久。我只知道,如果再找不到……能讓我吃下去的東西,我可能,真的會,
活活餓死。或者,在餓死之前,先一步,被這些永不停歇的、充滿了痛苦的悲鳴,
給徹底逼瘋。4時間,又過去了一周。我已經瘦得,脫了形。我的身體,
像一根被風干的柴火,仿佛隨時都會折斷。我的精神,也像一根被拉到極限的橡皮筋,
瀕臨崩潰。我開始出現嚴重的幻覺。我時常會看到,我的床,變成了一塊巨大的五花肉,
在對我招手。我的枕頭,變成了一個松軟的棉花糖,散發著誘人的甜香。饑餓,
已經開始侵蝕我的理智。好幾次,我都差點控制不住自己,想撲上去,將它們,撕碎,吞下。
但我最終,還是忍住了。因為,一旦我突破了那道心理防線,開始無視那些痛苦的悲鳴,
去進食。那我,和一個真正的、冷血的怪物,又有什么區別?我寧愿餓死,也不想變成那樣。
家人和朋友,已經徹底放棄了和我溝通。他們大概已經接受了,我“瘋了”這個事實。
他們只是每天,默默地,將一瓶瓶純凈水,放在我的房門口。我成了這個家里,
一個被小心翼翼供養著的、不能被觸碰的……易碎品。這天晚上,我又一次,從噩夢中驚醒。
夢里,我被無數的食物,追殺。它們用控訴的、怨恨的眼神,看著我,質問我,
為什么要吃掉它們。我驚恐地,從床上坐起來,渾身都被冷汗浸透了。我感覺,
自己快要撐不下去了。死亡的陰影,像一張巨大的網,將我越收越緊。我不想就這么,
無聲無息地,死在這個房間里。我穿上衣服,戴上帽子和口罩,像一個幽靈一樣,
走出了家門。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漫無目的地,在深夜空無一人的街道上,游蕩。
城市的霓虹,在我眼中,都變成了一張張嘲諷的、扭曲的臉。
我走過一家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隔著玻璃,我能“看”到,
貨架上那些包裝精美的飯團和三明治,正在瑟瑟發抖。冰柜里的飲料,
正在發出細微的、充滿了不安的嗡鳴。我落荒而逃。我又走過一個垃圾回收站。
我能“聽”到,那些被丟棄的、腐爛的廚余垃圾,正在發出解脫般的、混合著惡臭的嘆息。
它們在慶祝,自己終于,逃脫了被吃掉的命運。我捂著耳朵,繼續往前走。我的身體,
越來越虛弱。我的意識,也越來越模糊。我感覺,自己隨時,都會倒下。
就在我即將失去所有力氣,準備癱倒在路邊,等待死亡降臨的時候。我的鼻子,突然,
聞到了一股……很特別的味道。那不是食物的香氣。
而是一種……很清淡的、溫暖的、讓人感到安心的味道。像雨后森林里,
泥土和青草混合的氣息。我的精神,為之一振。我循著那股味道,用盡最后一絲力氣,
拐進了一條僻靜的、不起眼的小巷。巷子的盡頭,有一家小小的、亮著暖黃色燈光的店面。
店沒有招牌,只有一個木制的、畫著一只歸巢燕子的LOGO。那股讓人安心的味道,
就是從這家店里,飄出來的。更讓我震驚的是。當我看向這家店的垃圾桶時。我“看”到,
那些被丟棄的、削下來的蘿卜皮,和摘掉的芹菜葉。它們的“情緒”,不是痛苦,不是恐懼,
不是怨恨。而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平靜,滿足,甚至,還帶著一絲……喜悅?
它們……好像在笑?我呆呆地,站在垃圾桶前,看著那些“微笑”的菜葉,
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再一次,被打敗了。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5我像一個被蠱惑的夢游者,不受控制地,推開了那扇木門。“叮鈴——”門上掛著的風鈴,
發出清脆的響聲。店里很小,只有四五張木制的小桌子。裝修風格是日式的,簡約,溫暖。
空氣中,彌漫著那股讓人安心的、淡淡的植物清香。現在已經是深夜,店里沒有一個客人。
只有一個年輕的女人,正背對著我,在吧臺后面,認真地,擦拭著一個白色的瓷碗。
她穿著一身干凈的、白色的廚師服,長發用一根簡單的木簪,挽在了腦后。她擦得很專注,
很溫柔,仿佛手中捧著的,不是一個普通的碗,而是一件稀世的珍寶。聽到風鈴聲,
她回過頭。那是一張很干凈、很舒服的臉。不算驚艷,但那雙眼睛,卻像一汪清澈的泉水,
平靜,溫和,仿佛能洗滌掉人世間所有的塵埃。她看到我,愣了一下。
大概是被我這副瘦得像骷髏一樣、形容枯槁的樣子,給嚇到了。但她的眼神里,沒有恐懼,
也沒有嫌棄。只有一絲……純粹的、不含任何雜質的……擔憂。“你……沒事吧?”她開口,
聲音和她的人一樣,干凈,溫柔。我的嘴唇,動了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我的肚子,
卻在這時,不合時宜地,“咕咕”地叫了起來。那聲音,在安靜的店里,顯得格外響亮。
我的臉,瞬間漲紅了。她看著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沒有多問,只是對我,
露出了一個溫暖的微笑。“餓了吧?”她說,“坐吧,我給你,下碗面。”我麻木地,
在離吧臺最近的一張桌子前,坐了下來。她走進了小小的、開放式的廚房。我看到她,
從一個木盆里,撈出了一把翠綠的、還帶著水珠的小青菜。當她拿起刀,準備切菜的時候。
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我下意識地,捂住了耳朵,
準備迎接那熟悉的、撕心裂-肺的慘叫。然而……沒有。什么都沒有。我“看”到,
那顆青菜的“情緒”,依舊是平靜的,祥和的。甚至,在她的刀,落下的時候,
我還感受到了一絲……解脫般的、滿足的嘆息?它……它好像在說:“終于……可以了。
”我徹底呆住了。接下來,我又看到了更不可思議的一幕。
沈薇——后來我才知道她叫沈薇——她煮面的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尊重和愛意。她溫柔地,
將面條,放入滾水中。她小心地,將青菜,燙熟。她將面撈出,放入碗中,再將青菜,
整齊地,擺在面上。最后,她淋上一點點她自己熬制的、清澈的醬油,和幾滴香油。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像一場充滿了禪意的、無聲的儀式。而那些食材的“情緒”,
在她的手中,都變得,無比的平靜,和安詳。
她將那碗最簡單的、只放了青菜和醬油的清湯面,端到了我的面前。“吃吧。”她說,
“慢點吃,別噎著。”我看著眼前這碗面。它沒有哭泣,沒有尖叫,沒有顫抖。
它只是靜靜地,散發著溫暖的光暈,和一股讓人安心的、淡淡的麥香。它在……對我微笑。
我的眼淚,毫無征兆地,洶涌而出。我拿起筷子,顫抖著,夾起一根面條,送進了嘴里。
沒有痛苦的悲鳴。沒有絕望的詛咒。只有一種,我從未感受過的、溫暖而安詳的“解脫感”,
順著我的食道,滑入我的胃里。那面條,仿佛在對我說:“謝謝你,吃了我。我的生命,
終于,圓滿了。”我再也控制不住,像一個餓了幾個世紀的難民一樣,將頭埋進碗里,
狼吞虎咽,泣不成聲。這是我能力覺醒以來,半個多月的時間里,吃下的第一口,
“正常”的食物。也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一碗面。那一夜,
在這家名叫“歸巢”的小店里。我,這個被全世界的食物,所詛咒的怪物。終于,
找到了……唯一的,救贖。6那碗青菜面,我連湯都喝得一滴不剩。吃完之后,我感覺自己,
像是重新活了過來。那種從胃里升騰起來的、踏實的溫暖感,是我半個多月以來,
從未體驗過的幸福。沈薇就靜靜地坐在我對面,沒有說話,也沒有催促,
只是用那雙溫和的眼睛,看著我。等我吃完,她才遞過來一張紙巾。“謝謝。”我的聲音,
因為久未開口說話,而沙啞得厲害。“不客氣。”她笑了笑,“看你剛才的樣子,
應該是餓了很久了吧。”我點了點頭,不知道該如何向她解釋。“我……”我猶豫了很久,
還是決定,說出真相。因為,她是我唯一的希望。“我……生了種怪病。”我看著她,
鼓起勇氣說,“我……我能看到,或者說,能感覺到……所有食物的情緒。”我以為,
她會像其他人一樣,用看瘋子的眼神看著我。但她沒有。她只是靜靜地聽著,眼神里,
沒有驚訝,只有一絲……了然。“它們……都在哭,在叫,在求我別吃它們。”我的聲音,
因為回憶起那些恐怖的畫面,而微微發抖,“所以我……我不敢吃東西,已經……很久了。
”“但是……”我抬起頭,看著她的眼睛,那里面,仿佛有我最后的救命稻草,“但是,
你做的面,不一樣。”“它……它很平靜,很安詳,甚至……很開心。
它好像……在感謝我吃了它。”“為什么?為什么只有你做的食物,是這樣的?
”這是我心中,最大的疑問。沈薇聽完我的話,沉默了。她站起身,走到廚房,然后,
端出了一個小小的、還在冒著熱氣的蒸籠。她打開蒸籠,里面,
是兩個晶瑩剔-透的、可愛的小豬形狀的奶黃包。“你‘聽聽’它們。”她將蒸籠,
推到我的面前。我集中精神,去感受那兩個奶黃包的“情緒”。我“聽”到的,
是一種充滿了期待和驕傲的、喜悅的情緒。它們仿佛在說:“快看我!我多可愛!
快來吃我呀!我可是最好吃的奶黃包!”我徹底愣住了。“我的爺爺,也是一位廚師。
”沈薇看著我,緩緩地,開口了。“他從小就告訴我,萬物皆有靈。無論是活著的動物,
還是地里生長的蔬菜,它們都有自己的生命和故事。”“一個好的廚師,
不應該只是一個屠夫,或者一個工匠。而應該是一個……擺渡人。”“我們的工作,
不是粗暴地,將它們,變成滿足口腹之欲的食物。”“而是,用我們的尊重和愛意,
去聆聽它們的故事,去理解它們的生命,然后,用最溫柔的方式,為它們短暫的生命,
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我們讓它們,以一種更美好、更體面的方式,
轉化成另一種能量,去滋養另一個生命。這,不是終結,而是一種……新生和延續。
”“所以,我做的每一道菜,都會告訴它們,它們是被愛著的,被尊重著的。它們的犧牲,
是有價值的,是會被人記住的。”“也許,”她看著我,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它們感受到了這份心意,所以,它們走的時候,才會那么安詳,那么……滿足吧。
”擺渡人……新生……我呆呆地聽著她的話,感覺一扇全新的、我從未想象過的大門,
正在我的面前,緩緩打開。原來……是這樣嗎?原來,我的能力,看到的,
不僅僅是痛苦和死亡。也能看到……愛,和尊重?我拿起那個“開心”的小豬奶黃包,
輕輕地,咬了一口。香甜的奶黃,在口中化開。我仿佛“聽”到了一聲,
滿足的、幸福的嘆息。“謝謝你。”那一刻,我感覺,自己和這個充滿了悲鳴的世界,
達成了第一次……微小的,和解。7自那天起,“歸巢”餐館,就成了我唯一的食堂。
我每天都會在餐館開門前,悄悄地來,在沈薇為我做完一天的“安息之-食”后,
又悄悄地離去。我將我所有的積蓄,都拿了出來,作為伙食費。沈薇沒有拒絕,她知道,
這是我維護自己最后一點尊嚴的方式。靠著她做的食物,我的身體,漸漸地,恢復了一些。
雖然依舊消瘦,但至少,不再是那副形銷骨立、隨時都會倒下的鬼樣子。我的精神狀態,
也好了很多。能正常進食,對我而言,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但,
我很快就面臨了一個新的問題。我的積蓄,快要花光了。我不能一直這么白吃白喝下去。
于是,我鼓起勇氣,向沈薇,提出了一個請求。“沈……沈薇,”我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
“我……我可以在你這里,打工嗎?我什么都可以做,洗碗,掃地,端盤子……我不要工資,
只要……只要能管我一日三餐就行。”沈薇正在擦拭著吧臺,聽到我的話,她抬起頭,
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似乎早就料到了我會這么說。她笑了笑:“洗碗掃地,我這里不缺人。
”我的心,沉了下去。“不過……”她話鋒一-轉,“我這里,
確實缺一個……很特別的職位。”“什么職位?”我連忙問。“首席食材品鑒師。”她說。
我愣住了。“首席……什么?”“食材品鑒師。”沈薇看著我,眼神里,
帶著一絲狡黠的笑意,“江楚,你的能力,很特別。你不僅能‘聽’到食物的痛苦,
也一定能‘聽’到,它們的快樂,對嗎?”我呆呆地點了點頭。“那就行了。
”她將一塊干凈的抹布,遞給我,“從今天起,你就是‘歸巢’的首席品鑒師。
你每天的工作,就是陪我,去菜市場,用你的能力,幫我,
挑選出那些……最開心的、最滿足的、對生命充滿了期待的食材。”“而我,會用我的廚藝,
將它們最美好的一面,呈現出來。”“怎么樣?這份工作,你感興趣嗎?
”我握著手中的抹布,看著眼前這個,不僅沒有把我當成怪物,反而,為我這身“詛咒”,
找到了全新意義的女人,心中,涌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我用力地,點了點頭,眼眶,
有些濕潤。“……我愿意。”于是,第二天一早,我,江楚,
正式以“首席食材品鑒師”的身份,在“歸巢”餐館,上崗了。我和沈薇,
一起來到了本市最大的生鮮市場。一踏進市場,
那熟悉的、山呼海嘯般的、充滿了痛苦和絕望的悲鳴聲,就再次,向我涌來!
“好吵……”我下意識地,皺起了眉,臉色有些發白。沈薇注意到了我的異樣,她伸出手,
輕輕地,拉住了我的手腕。她的手,很溫暖。“別怕。”她說,“靜下心來,
不要去聽那些噪音。去感受,去尋找,那些……不一樣的聲音。”我深吸一口氣,閉上眼,
按照她說的,努力地,去屏蔽那些負面的情緒。漸漸地,奇妙的事情,發生了。
在那些巨大的、嘈雜的悲鳴聲的縫隙里,我開始,
聽到了一些……微弱的、但充滿了生命力的、快樂的聲音!我拉著沈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