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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皎皎明月懂君心 一陣風 29707 字 2025-06-30 12:0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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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尉時野和陸知盈,是汴京城里出了名的“鬼見愁”和“仙姑斷”。

他是官衙的新秀,任大理寺少卿一職,接手案子無數,從無錯判漏判。

她是民間的仵作,接手訟官身份,常破民間難解的疑雜懸案,深受百姓愛戴。

汴京城內,常傳言道二人是,“一明一暗,一虎一兔”。

可所有人都不知,早在兩年前,陸知盈就隱瞞了身份嫁給了尉時野。

明面上,她是刑部尚書家的小姐,他們成婚,她甘愿做他溫順的夫人,為他料理府中大小事宜,為他洗手做羹湯,為他夜夜掌燭,等他歸府。

可是如今,她不愿再自欺欺人下去了。

陸知盈站在前院,隨意地修剪著花叢,似有心事地望向門口好幾回,終于看到貼身侍女珠兒的身影,手里還拿著一封信。

“小姐,小姐,老爺的信。”

接過那信的手微微顫抖,陸知盈深吸口氣打開那信。

父親一直知道,她在民間做仵作的事,雖不知她兩年前為何隱退,如今又想重操舊業。

“盈盈,為父深知你喜愛仵作斷案,汴京百姓也常有人上書刑部,為你謀求一官半職,你從前不愿頂著尚書小姐的名頭做事,如今這是你名正言順的身份。”

那封家信里,還夾著一張任職文書:

特聘陸知盈為刑部主事,兼仵作一職。

陸知盈手指緊緊捏著那文書,輕放在胸口前,垂眸瞥見自己那本應驗尸斷案的手沾了些許油漬,是為尉時野準備晚飯時留下的。

細細一看,衣裙上也有斑斑點點。

任誰也想不到,這樣一個深宅大院里的婦人會是曾經名動汴京的“仙姑斷”。

“小姐,姑爺這些年就沒曾發現過你的身份嗎,他……”

“他不需要知道,我已決心,要與他和離。”陸知盈打斷珠兒的話,“若再見,只會是在驗尸現場。”

話音落下,陸知盈欲回房歇息,門口小廝忽然來報,是尉時野的消息。

“夫人,大人與同僚們醉飲在天方閣,遣人傳話來說要您去接。”

陸知盈聽這話愣怔在原地許久。

兩年了,他永遠是這樣,永遠像對待府中一個下人一樣,半點溫情不留。

天方閣,二樓廂房內。

陸知盈剛要推門而入,就聽見里邊傳來一陣哄笑。

“時野,你這都破了多少個大案了?不愧是‘鬼見愁’,怕是大理寺堆積的案子都不夠你破的!”

“可不,尉兄這升大理寺卿指日可待,怕是無人與之相較。”

“非也非也,相當初我們鬼見愁大人名號后面可是一直跟著位仙姑斷呢。”有人接話道,“只可惜這仙姑兩年前忽然斷了消息,無影無蹤。”

“難不成真到天上去做仙姑了?”

眾人大笑,“也有可能是成婚相夫教子去了,要說女子還是本分些好。”

“誰能像咱們的尉大人,就算是成了婚,也天天醉心公務,連家都不回,不過說起來,這都兩年了,你對那尚書千金還沒感覺嗎?”

陸知盈的心頭一緊,卻沒聽到尉時野說話,反而是旁人搶了嘴,

“這還用問?尉時野最討厭的就是那種沒有主見的深閨女子,當年要不是醉酒誤事,仗著她父親官高一頭,時野怎么會娶她?”

“時野喜歡的是那種勢均力敵的女子,就像聞簫簫,直到如今啊,這尉兄還是念念不忘……”

聽到聞簫簫的名字,陸知盈臉色微沉,徑直推開了門。

整個廂房頓時鴉雀無聲,眾人都齊刷刷望向站在門口的陸知盈。

陸知盈并不想理會他們,四下掃視一圈,瞥見一旁醉醺醺的尉時野,正半倚在茶桌前閉目養神,英俊清冷的臉染上深深一層紅暈。

她招招手,身后的侍從就三兩下將尉時野架起,抬到天方閣門前的馬車里。

昏暗不清的馬車內,尉時野迷迷糊糊地倚靠在她的肩膀上。

熟悉的氣味混雜著酒氣撲鼻而來,讓她有一瞬間的恍惚。

上一次她與他這么近,還是兩年前那個荒唐的夜晚。

陸知盈抬手想要將他扶正,卻不想馬車一個顫動,面前這人拉住她的手,將她擁進了懷里。

唇上傳來微涼的觸感,慢慢才有些溫熱的酒香。

她僵住了。

成親兩年,除了那一夜,他從未吻過她。

直到他含糊中念出那個名字,“簫簫,簫簫……”

原來,是錯認了人。

陸知盈心中微微發疼,深深地看著眼前的男人,“你真就對她情深至此?”

尉時野沒有回答,只是更用力地扣住她的后腦勺,吻得十分蠻橫。

他的指尖陷入她的發絲里,像是要把她揉進骨子里。

灼熱的氣息撲灑在陸知盈的臉上,她的后背靠在馬車的內壁上,退無可退,只能閉眼承受。

一吻結束,他在她耳畔低語,依舊醉得說夢話。

“……別離開我。”

陸知盈緩緩閉上眼,良久才從衣袖里掏出那份她準備許久的和離書,遞到尉時野面前。

“如果不想讓我離開,就在這里摁下手印。”

尉時野醉眼朦朧地看向她,陸知盈知道那炙熱的眼神是在透過自己看誰,但是無妨,她輕咬破手指,流出豆大的血珠,

“摁吧。”

最終,尉時野就著她的血按下了手印。

陸知盈自嘲一笑,怔怔地看著自己手中的和離書,腦海里思緒翻涌。

推開車窗,窗外月光柔和地傾灑下來,她想起初遇尉時野的時候。

她第一次見他,是在城北的一戶農家院中。

那是一起毒殺案,死者面相被處理過,看不出下毒的痕跡,可是她發現有腐蟲在死者的耳朵里,當即就決定剖骨驗尸。

奈何死者家人堅決不許,那戶人家的長子在看到她揮刀時,一把沖過來,奪走那刀就挾持在她脖子前。

千鈞一發之際,一只手從身后猛地扣住那人的手腕,力道狠得能聽見骨裂聲。

“干擾大理寺辦案,是想下獄嗎?”

低冷的嗓音,像刀鋒一般擦過她的耳側。

她偏過頭去,對上一雙深邃漆黑的眼睛。

她的心跳動得如戲臺上急促的鼓點。

后來,她才知道,這個救她的男子,正是她素未謀面的對手——

尉時野。

從那后,她常常跟在大理寺后面辦案。

她見過他列出條條證據律例逼得犯人泣而認罪的樣子,也見過他疲憊不堪長街飲酒的樣子。

她甚至有幾次在大理寺驗尸時提點一二,可是他一次都沒有認出她。

直到那晚,她在天方閣外的小巷里撿到醉得不省人事的他。

他緊緊握住她的手,聲音沙啞,“為什么非要走?”

她不明白他話里的意思,可還未來得及細想,他的吻忽而如狂風暴雨落下。

她無奈帶他去了客棧,剛關上門,他從背后用力地抱住她。

那晚,他們春風一夜。

第二日,尉時野望著凌亂不堪的床褥,心里了然了一切。

沉默良久,他對著她嬌羞的臉說,

“我會對此事負責的,明日我去你家提親吧。”

陸知盈思索了會兒,點了頭,從此便不再接手案子,隱瞞了“仙姑斷”的所有以尚書千金的身份堂堂正正嫁給了他。

成婚后,尉時野很少回府,他對她總是淡淡的,也再沒有與她同房過。

她以為是天生性格使然,滿心想著能用柔情捂熱他的心。

直到有一日,她在書房里發現那張藏起來的小像。

那是個頭發高高束起的女子,眉眼間與她半分不像,英姿颯爽。

小像后夾著薄薄一頁信紙,那上面的話像彎刀一般狠狠剜進她的心:

“簫簫,我心匪石,不可轉也,縱得賢妻,不及你半分。”

也是自那日,她才知道,他的青梅,他的心上人,驍騎將軍之女。

聞簫簫。

三年前,聞簫簫請命隨父去鎮守邊關,讓他不必再苦等。

而這幾年過去,他卻從未忘記過她,那晚喝得爛醉,不過是得知聞簫簫與他人定了親。

成婚兩年,她見過他對著她做的滿桌菜未動一口的樣子,見過用心為他辦生辰被他皺眉拒絕的樣子,也見過他得知聞簫簫回京,想也不想把身體不適的她丟在鄉野荒村的樣子。

那一刻,望著縱馬而去的尉時野,她的心徹底死了。

她好歹也是尚書千金,家中的掌上明珠,還沒有低賤到非要追著一個心中根本沒有她的男子。

更別提,他早就心有所屬,與她同床異夢。

既如此,她為何不做回汴京的“仙姑斷”,倒也成全他的美事。

回府安頓好尉時野后,她便開始連夜收拾行李。

第二日一早,宿醉醒來的尉時野,一眼便看見堆了一地的箱子。

他皺著眉,清冷的嗓音,“你在做什么?”


更新時間:2025-06-30 12:07: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