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沒過幾日,裴少珩竟在府中設宴,遍請同僚攜家眷赴宴。
蕭含煙則是奪走了我原本的位置,以主母姿態,站在他身側。
裴少珩當著滿堂賓客,在她眉間落下一吻,稱她為未來的狀元夫人。
府中往來的官員與女眷,大多知曉我與裴少珩的過往。
此時投向我的目光里,充滿了毫不掩飾的看好戲與鄙夷。
終于,有位官員的夫人按捺不住,小心翼翼地向蕭含煙求證。
“聽聞姑娘便是當今圣上最疼愛的昭華長公主,不知是否屬實?”
蕭含煙聞言,揚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從袖中取出一枚玉佩。
我不經意地抬眸望去,只一眼,便如遭雷擊。
這蟠龍玉佩,分明是我那太子胞弟從不離身的御賜之物。
在場賓客見到這枚象征太子身份的玉佩后,嚇得慌忙從席位站起,齊刷刷朝著蕭含煙的方向深深拜下。
“參見長公主殿下。”
蕭含煙沉浸在一片恭維聲中,越發得意地炫耀。
“后日便是我的及笄禮,太子會在金鑾殿為我親自操持慶典,屆時還請各位大人攜帶家眷一同觀禮。作為賀禮,太子已向我應允,會向父皇舉薦少珩,助他升任三品侍郎。”
裴少珩聞言,看向蕭含煙的眼神愈發溫柔。
席間更是一片嘩然,贊嘆與艷羨之聲不絕于耳。
“天哪,金鑾殿設宴慶賀及笄,這可是天大的恩寵啊。尋常品階的官員,連踏入金鑾殿的資格都沒有,我等竟能有幸觀禮,太子殿下對長公主真是敬愛有加,連帶著裴狀元也前途無量了。”
“長公主殿下不僅樣貌出眾,氣度也是不凡,與裴狀元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不像某些不識抬舉的村野婦人,竟癡心妄想攀附新科狀元,簡直是自取其辱。”
“可不是么,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竟敢與長公主爭輝,真是自不量力,臉皮厚如城墻。”
蕭含煙故作悲憫地輕嘆一聲。
“各位莫要如此說昭月,出身并非她能選擇,我自幼錦衣玉食,倒也能體諒她幾分攀龍附鳳的心思,還望大家莫要過于苛責。”
裴少珩眉頭微蹙,似有不耐,朗聲道。
“今日借此機會,裴某也澄清一事,我與這位沈姑娘,素無瓜葛,無任何私情,更不曾對她有過半分男女之想。”
“向來都是她對我糾纏不休,念在她曾照料過我飲食起居的份上,我已多次勸誡,奈何她執迷不悟,四處散播謠言,毀我清譽,似這等不知廉恥之人,實不配再留于府中。來人,罰她將府內所有下人的恭桶都清洗干凈,好生反省己過!”
許是早已見慣了他們厚顏無恥的伎倆,此刻我心里竟意外的平靜。
我迎上裴少珩冰冷的視線,淡淡說道。
“裴少珩,今日之言,你且牢牢記在心中,將來莫要追悔莫及。”
周遭先是靜默了片刻,隨即傳來各種輕蔑的嘲諷。
“老天爺,這村婦莫不是被刺激得失心瘋了吧,竟敢讓裴狀元日后莫悔?”
“聽聽她那口氣,不知情的還以為她才是金枝玉葉的公主殿下呢,怕不是得了什么癔癥!”
“果然是窮鄉僻壤出來的野丫頭,不知禮義廉恥為何物,也不知羞臊二字如何寫!”
“似這等賤籍出身的女子,一輩子未見過富貴,見了有權勢的男子便如餓犬見骨,恨不能貼將上去,哪有什么體面可言?”
混亂中,不知是誰將酒杯砸到了我頭上。
“瞧你那不甘的眼神,便是將眼珠子望穿了,你也成不了真正的鳳子龍孫,長公主殿下的尊貴,豈是你能肖想的?”
“我倒是有個主意,你不如早些了斷此生,興許來世投個好胎,還能有機會入宮侍奉長公主殿下,也算你的造化!”
在這無盡的譏諷與奚落聲中,我默然不語,將每一張幸災樂禍的嘴臉都盡收眼底。
這些人里,有平日里便嫉妒我得了裴少珩青眼的,更有為了攀附蕭含煙而刻意踩低我的。
然而最讓我心寒的是,其中幾人往日還曾受過我的些許照拂。
裴少珩冷眼旁觀著我的窘迫和無助,嘴角甚至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我很清楚,他這是在等著我卑微乞憐,一如往昔那般跪倒在他腳下,承認那些莫須有的罪名,祈求他的寬恕。
如此,他便又能扮演那高高在上的施舍者,故作大度地原諒我,然后反復跟我強調,離了他裴少珩,我便一文不值。
我心中尚存愛意之時,甘愿配合他,成全他那可笑的優越與自得。
如今情意已絕,他在我眼中,不過是個跳梁小丑罷了。
我垂下眼簾,忍不住輕嗤一聲。
再不多言,我轉身,徑直朝著下人房的方向走去,準備去清洗那些污穢的恭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