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被競爭對手舉報挪用公款后,我替她頂罪坐牢。
她說會在我們的家等著我回來,可是她從未探訪過我,哪怕一次。
我以為她忙,并沒多在意。
直到出獄那天,我發現妻子靠在一男人的懷里,幸福的看著一男一女兩個小孩子在院子里玩耍。
怪不得沒空看我,原來她在忙著幸福的過日子。
我自以為犧牲的坐牢四年半,人家根本不在意。
小男孩和蹲在鐵柵欄后的我對視,轉頭興奮的大叫:
“爸爸媽媽快看,乞丐來要飯了!”
男人的視線看過來,我只感覺心里發冷。
他不就是當年舉報妻子的沈懷仁嗎?
……
沈懷仁把兩個孩子拉至身后,警惕的抬起頭。
“乖,去找媽媽玩。”
兩個小孩子在妻子身邊蹦蹦跳跳,妻子只看著我皺緊了眉頭。
他伸出手想拍拍我的肩膀,看到我破舊的衣服遲疑了幾秒,還是完成了男人間的問候。
“下次來我們家記得提前打電話預約,你這樣……差點嚇到孩子。”
“我記得你不該這么早出獄。”
沈懷仁抽出一根煙遞給我,我沒有接。
“表現好減刑了,”我心里默念了他的話,忒不是滋味,“這棟別墅的房產證上寫的是我的名字。”
我拼搏多年的成果,成沈懷仁父憑子貴的贈品了。
沈懷仁沉默了,那根煙他點火自己抽了,程慕清走近,他沒拿煙的手自然的搭在了程慕清肩上。
程慕清上下掃視我,讓我感覺不舒服。
她輕吐口氣,那雙會說話的眼睛看著我:
“你瘦了。”
好像我們真的是久別重逢的戀人。
我很想問問她,當年她說的話是否還作數,這么多天有沒有想起我。
沈懷仁突然叼著煙,拍了下掌。
“我差點給忘了,看我這腦子,都是被你兒子氣的。”
“寶貝,別吃了。”
他端起沾著泰迪口水的狗飯,趾高氣昂的扔在我腳下,還蔑視的往我臉上吐口煙。
“老梁,我這絕不是侮辱你,我們狗一個月伙食費比你在牢里絕對多得多,吃的東西不會差。”
“我就是想滿足下好奇心,聽說坐過一段時間牢出來的人,連爛菜根都吃得麻麻香,我想驗證一下是不是什么都能吃得下去。”
我雖然是餓著肚子來的,但是因為想要快點見到程慕清,我才沒吃飯就過來。
更不至于像他說的那樣,吃爛菜根都津津有味。
只是我沒想到,程慕清早已兒女雙全。
她早就忘了我,忘了我的付出。
沈懷仁不把我當人看,程慕清也會心一笑。
我氣得單手拽住沈懷仁衣領。
“你在耀武揚威什么,設計陷害我妻子,還搶奪我家庭的事,我還沒找你算賬!”
程慕清的指甲劃過我的胳膊,她不耐煩道:
“梁思安,懷仁就是和你開個玩笑,你反應那么大算什么?”
我強忍心中的酸澀,松開了手。
剛一松手,程慕清忙挽住了沈懷仁,細致的給他理好領子。
“程慕清,你不打算給我個解釋嗎?他和那兩個雙胞胎……”
程慕清抬手看了眼時間,語氣冷漠疏離。
“這點小事以后再說,到了我們家楠楠和希希蕩秋千的時間。”
他們把我當成透明人,手牽手走了。
我的憤怒像是打在棉花上,無人在意。
程慕清從手機與手機殼的夾縫里抽出張一百塊,掖到我手里。
“辛苦你四年多了,請你吃點好的。”
我拿著一百塊愣在原地,手機背后放現金,是我多年的習慣。
那時因為曾經和程慕清出去旅游,她中暑暈倒了,我手機沒電關機,身上也沒帶現金。
我問了路過的很多人,才從和程慕清有過節的女生上借到錢。
條件是扇我一巴掌給五塊錢。
從此,為了以備不測,每早出門前,我都會檢查我倆的手機后是否放了現金。
程慕清的行為還有我的影子,只是她不再愛我了。
只有眼前這座我們住了多年的房子告訴我。
那些相愛的過去,是真實存在的。
我忍下心中的酸澀,在地毯下摸出鑰匙,準備進房換雙拖鞋。
保姆劉姨突然大聲指責我。
“梁先生你這是干什么?地磚上都是你的泥腳印,能不能關心下我們打掃衛生的死活?”
劉姨是我從老家聘請過來的保姆,她一開始很是感激我。
沒想到,入獄四年半,變心的不止程慕清。
我無視劉姨,拿起雙拖鞋。
劉姨又驚呼:“梁先生你又不懂規矩了,這雙拖鞋是給客人穿得!”
我正要發火,劉姨跑回去,給我拿來一雙我的舊鞋子,還有兩個紅塑料袋充當鞋套。
她像長輩一樣拍我的背。
“梁先生,你別生我氣,誰給我發工資,我得按誰的吩咐辦事對不對?”
“你的東西,太太已經都讓我收拾到雜物間了,快點帶著那堆垃圾搬出去吧。”
我搖搖頭,來到雜物間。
昂貴的手表和定制西裝胡亂地堆在地上,反而一塵不染的玻璃櫥柜最上方,擺放著一個鞋盒子。
我連忙小心翼翼的拿下來,卻看到剪成碎片的布鞋,鞋面上被燒出幾個洞,還留著煙灰的痕跡。
當我捧著鞋盒出來,溫馨的一家四口回來了。
見我臉色不好看,程慕清上前摸了摸我的額頭。
“沒發燒,氣色怎么這么差,讓劉姨等會給你熬雞湯補補。”
“我剛跟懷仁商量了,我們畢竟相識這么多年,你可以繼續住在我們家里,不會趕你出去流浪。”
我后退了幾步避開她的接觸,把鞋盒打開。
“誰弄壞了我的鞋子?”
程慕清瞥了一眼,“你媽給你縫的那雙是嗎?”
我點點頭,程慕清指著我,發出清脆的笑聲。
“懷仁,一雙二十塊的老北京布鞋,他當成寶貝了。”
“誰能受得了這個媽寶男,一雙破鞋天天穿,下雨天就放進保險柜,他怎么不和他媽媽過一輩子。”
剛才藏在沈懷仁身后的小男孩,聽了這話,英勇的站出來,高高的舉起了手。
“是我弄壞的!你不要怪我媽媽。”
他好像很光榮,程慕清輕輕的揉他的頭發。
“弄壞別人東西就要賠錢,去買一雙賠給他。”
隨后無奈地對我說:
“梁思安,別和小孩子計較,他賠你一雙,差不多就得了。”
小胖墩拿著一只鱷魚皮錢包跑過來,掏出一把子硬幣,洋洋灑灑的砸在我身上。
他咧開了嘴,笑起來頗像沈懷仁。
程慕清表揚了小男孩懂事,可一看到我,又皺緊了眉頭。
“這件事就這么過去了。小孩子哪有不調皮搗蛋的,你那雙老土的布鞋,給二十塊都算是他懂事。”
沈懷仁伸出煙頭,比了個神秘的手勢。
鞋子放那么高,不是身高一米的孩子能夠的到的。
何況上面還有煙灰。
程慕清順著我的視線,嬉笑著錘了沈懷仁一拳,轉頭時就是冷漠如霜的面孔。
“你不會還懷疑是懷仁做的吧?哪怕知道那破鞋是你的傳家寶,懷仁也不會稀罕碰你那破鞋的。讓你媽再做一雙不就行了。”
不會再做了。
這是媽媽給我縫的最后一雙鞋。
我在監獄苦熬的那些年,只有媽媽來過一次。
還特意囑托我,以后要好好對程慕清。
然而,是我不想和程慕清好好過日子嗎?
我思念她的五年里。
她正在別人的懷抱中嬉笑。
程慕清無視我,抱起孩子。
“寶寶一定餓了吧,我們先去吃飯,老公你也快點來。”
沈懷仁不經意看了我一眼。
“老婆,都這么多年了,我和孩子們都不愛吃折耳根拌豬大腸,也沒見你動過筷子,怎么你還堅持讓劉姨做折耳根拌豬大腸?”
折耳根拌豬大腸,是我最愛吃的菜。
之前程慕清嫌棄菜品奇葩,上不得臺面,只有逢年過節的時候才讓劉姨做給我吃。
程慕清一愣,她的背影正對著我,沒有回答沈懷儀。
“梁思安,留下來吃飯,我可不想鄰居看到我們的客人臉色難看走出去,以為我們家招待不周。”
“我們家”這個詞,今天刺痛我無數次。
沈懷仁咬緊了后槽牙,親切的和我勾肩搭背。
“老梁,今天我們不醉不休。”
幾年前,他一本正經的告訴我,為了法律和正義他要追究到底的時候,可不是這副嘴臉。
桌子上最顯眼的位置,盛著的折耳根拌豬大腸。
見我盯著那盆菜,程慕清一把拿起那盤折耳根拌豬大腸,倒進了垃圾桶里。
她不看我,笑意盈盈地看向沈懷仁。
“以前真是想不開,放這種惡心的菜放在餐桌上。”
“這種菜,恐怕只有心理有缺陷的人才愛吃。”
比起她話里的諷刺,我反而想到了我們的婚姻,只是一紙空文。
其實她早就后悔了吧。
我不是不能接受程慕清愛上別人,和別人生兒育女,可她為什么不早說呢?哪怕是請別人捎個口信。
飯桌上,還擺放著我的餐具,但我知道,這個奮斗多年的家里,已經沒了我的位置。
程慕清和沈懷仁父子三人融洽的享受晚餐,我被隔絕在外。
我直接問出了心底的困惑。
“五年前的事,是你們聯手做的嗎?”
程慕清抿緊了嘴,把兩個孩子推給了保姆。
沈懷仁盯著我的臉笑了。
“老梁你也太自以為是了,要是我想和你作對,可就不是四年半這么簡單了。何況你自己照照鏡子看看光禿禿的腦門,我要是對你耍陰的,手下人還不把我嘲笑死。”
程慕清跟著笑了,瞥了瞥我的頭頂,露出嫌棄的神色。
“過去的事都過去了,梁思安你就是不大方,在業內混了這么多年才頂多算上個暴發戶。”
四年半重復的日子,一句過去了就能一帶而過嗎。
我的發型,正是他們兩個人帶給我的印跡,可他們笑得好開心。
程慕清突然嚴肅起來,剜了沈懷仁一眼。
“再笑下去就過分了,你尊重尊重梁思安。我看寸頭也沒什么不好。”
她夾起一根雞腿,放在我面前的盤子里。
我擦擦沾上小男孩口水的筷子,輕輕一翻雞皮,看到了躺在的雞腿上一粒粒白花花的蛆。
好像整個宇宙都在提醒我離開,讓我不再因為一點小事而感動。
終于,我下定了決心。
“程慕清,我們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