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告訴我,520這天,他要當著所有人的面給我一個驚喜。
其實我知道,他是要公開我的私密照,來給他死去的白月光報仇。
但我絲毫不慌,反正我們快要結束了。
倒不是我要離開。
而是他的生命快走到終點了。
520那天,他會死。
1
“下周520,我給你們嫂子準備了一個驚喜派對,大家都一起來捧捧場。”
男友季良圈著我的腰,朗聲對在場所有人說道。
在俞城這個不大不小的上流社會圈子里,
富二代也好,富三代也好,少有人敢不買季總的面子。
果然,當下一片熱烈的起哄。
“呦,季哥對嫂子就是上心,過個520,還搞個驚喜派對!”
“你懂什么?季哥愛嫂子,當然昭告天下所有人了。”
“對對對,嫂子,季哥談過的所有女人里頭,可只有你有這份特殊待遇,你可得好好珍惜!”
他最好的兄弟裴越,對著我擠了擠眼睛,笑得曖昧。
我卻聽出了另一層言外之意。
畢竟在場的所有人都是知情者,只有我一個人被蒙在鼓里,不是嗎?
我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羞澀微笑,靜靜地看著他們賣力地給我編織這場戲。
前些日子,季良突然每個晚上都異常亢奮,
而且會用相機記錄我們的相處。
直到一天凌晨,我迷迷糊糊醒了。
發現季良背對著我,在看手機。
我無聲一笑,正準備貼上去抱住他的后腰,卻突然頓住了。
我的視力,一直很好。
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手機屏幕上的群聊天內容清楚地映入了我的眼睛。
“哥,照片視頻拍了多少了?什么時候發啊,饞死兄弟們了。”
“哈哈,真想看到嫂子臉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我心下正疑惑著,就看到季良輕描淡寫道:
“嫂子?她還不配,免費玩具而已。”
“你們的嫂子,永遠只有蘇雪紜。”
這句話猶如一記重錘猛然敲擊在我的心頭,
我瞳孔驟縮,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群里沉默一瞬,有人發出來一句。
“哥,這是給雪紜姐報仇啊。”
季良手指有些顫抖:“我永遠都忘不了,余漁是怎么橫亙在我和雪紜之間,使盡手段也不讓我見到她最后一面。”
群里一陣唏噓,又繼續七嘴八舌。
“余漁不是學舞的嗎?那豈不是柔韌性很好……”
“季哥,你跟大家老實說說,跟余漁好了這么久,膩了沒?”
季良輕哼笑一聲,飛快打出一行字。
“你們知道,即使是女神到手之后會變成什么嗎?”
沒人應聲,都在等著他的下文。
他發了一個嘔吐的表情包。
“屎。”
季良關掉了手機,我連忙閉上眼,裝作熟睡不醒的模樣。
他似乎在看我,冰冷的眼神掃描我的全身上下。
然后輕手輕腳地撩起我的睡裙。
咔嚓咔嚓,兩聲快門輕響。
然后翻過身去,徹底放下了手機,片刻,呼吸逐漸均勻。
我咬著牙,強行放松僵直的身體,眼淚無聲地從眼角滑落。
蘇雪紜啊……
季良早逝的白月光,我的故友。
兩人最相愛的時候,蘇雪紜得了重病。
她不愿意讓季良見到她被病痛折磨的憔悴模樣,苦苦哀求我,不要讓季良找到她。
所以,季良是因為沒有見到蘇雪紜最后一面,報復我?
和我在一起的那么多個日日夜夜,原來,都是為了報復我啊。
可是他不知道,蘇雪紜根本就沒有死……
那天晚上,我極力隱忍著哽咽,眼淚滲進枕頭一夜未眠。
2
我回過神,緩緩掃視過面前每一張臉。
520當天,就是季良要將我的私密照公之于眾的日子。
我握緊了季良的手,面露微笑:
“阿良,我也特別期待520這天。”
期待你死亡的一天。
目光上移,季良頭頂的生命倒計時,清清楚楚地顯示著一個巨大的數字“7”。
顏色,已經從預警的黃色,變為岌岌可危的暗紅。
我的一雙眼睛,天生就異于常人,能看到許多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比如鬼魂,還有這個生命倒計時。
我是在上個月突然發現,季良的生命一下子從正常變成一個月后早逝的。
生命倒計時并不是個恒定的東西,非常容易受到某些因素影響。
比如天災人禍,比如疾病。
當然,如果能幸運地避開,或者及時治療,那也有可能恢復正常。
我不知道影響季良生命的因素是什么,只能暗地提醒他出行小心,同時聯絡了全國最好的醫學專家,準備給他做一次全身檢查診斷。
然而,在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他的前一晚,就發現了這樣的事情。
還真是,遺憾呢。
這一天,我喝了很多酒。
怎么會不心疼呢?
季良,是我喜歡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才得來的人。
我毫不夸張地說,曾真的將他視為珍寶。
可是心越疼,越要逼著自己硬下心,閉上嘴,冷眼看著他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因為不是他死,就是我被毀滅。
我醉得不省人事,季良將我抱上車帶回了家。
“醉醺醺的小貓,可愛死了。”
我目光散亂地落在他身上,半醉不醉地胡言亂語:“季良,你是壞人!”
他寵溺地笑,細心地給我一點點卸妝,擦洗臉,擦手腳。
“好好好,我是壞人,那么這位美麗的小姐,愿不愿意嫁給我這個壞人呢?”
我的心突然就顫了顫。
“季良,如果我發生了一件不得不去死的事情,你會怎么樣?”
他笑得明媚:“那我就陪你一起死咯。”
我彎了彎唇角,卻沒有笑意。
給我洗完澡,他拿出一個大蝴蝶結禮盒,眉眼都是惑人笑意:
“寶貝,今天穿這個吧。”
我打開禮盒,里面躺著一套蕾絲內衣。
而季良輕車熟路地拿出設備,開始架攝像頭。
我看著他一絲不茍的神情,很突兀地問了一句:
“季良,以后不拍私密照了,好不好?”
他頓了一下,停住了手中的動作,過來攬住我肩膀,低聲撒嬌。
“怎么了寶寶?”
“你不是一直同意我拍私密照嗎?我說過,拍下來只是想看到你最美麗的樣子。”
我彎起唇角,柔順地笑了:
“那你會把我的私密照發給別人看嗎?”
他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但被很快的掩飾過去,用力地揉揉我的長發。
“想什么呢?我怎么舍得給別人看我老婆啊,你老公的占有欲,可是很強的。”
我笑瞇了眼,心底某處卻一點點冷硬下去。
謝謝你的堅持,因為我差一點就動搖了。
季良,你就老老實實去死吧。
他俯過身子想要吻我,卻被我偏頭躲開。
季良頓了頓,眼中起了一絲似有若無的警惕,嘴上仍是溫和地慢慢問道:
“小漁,怎么了?”
我玩味一笑,手指頭用力戳上他的胸膛:
“今天可不行咯,我來例假了。”
他一臉受傷地捧住心,倒在床上,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哎呀……”
我嬌笑一聲,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在門關上的那一刻,臉上的表情徹底冷了下來。
連生理期都不記得啊,季良,其實你演都演不像。
我是怎樣愚蠢的,被你騙了這么多年呢?
3
我喜歡了季良十二年。
很遺憾,一開始他是不喜歡我的。
那個時候的蘇雪紜是全校最耀眼的女神,無人的目光不為她停駐。
包括季良,也包括季良的兄弟,裴越。
而我嘛,人們提到,只會說。
啊,那個蘇雪紜的閨蜜余漁,也挺好看的,但比蘇雪紜差遠了。
明明在俞城,我是不可一世的千金大小姐。
可在被人拿來做對比的那一瞬間,還是控制不住的內心的自卑與酸澀。
我不愿讓這些言論扭曲我的內心,破壞跟蘇雪紜的友情。
蘇雪紜是個很單純的人,至少那個時候看起來是。
可是當我第一次將自己的少女心事——我喜歡季良,傾訴于她時,她瞇起眼狡黠地笑了。
“你怎么會喜歡他呀?”
“長得還蠻好看的,就是一臉桃花相,我幫你去試試!”
我連忙搖頭想拒絕,她卻已經蹦蹦跳跳地拿了一瓶水沖到了籃球場。
少女在萬眾矚目中走向手中拿著籃球,卻已經呆滯的季良。
她歪了歪頭,笑得俏皮而靈動。
“同學,可以給我你的號碼嗎?”
季良呆了一瞬,手忙腳亂地渾身摸索,也沒找出一張紙。
他急紅了臉,情急之下,解下了手上的腕帶,想要寫在上面。
可是卻沒有筆。
蘇雪紜被他逗樂了,從兜里掏出手機,在他面前晃了晃。
陽光下,少男少女相視而笑,連影子都好看。
我的眼睛卻不可遏制地,酸脹起來。
不是的,我竭力安慰自己。
蘇雪紜,她是為了幫我而已。
可事態的發展怎么可能真順遂我意呢。
季良對戰戰兢兢加上他聯系方式的我并不感興趣,
反而開始瘋狂地追求蘇雪紜。
蘇雪紜煩惱地將他送的早餐,花,都堆在我桌子上。
“小漁,我不想這樣的,我也不知道季良是怎么想的,要不我去幫你跟他解釋解釋吧?”
我有些如鯁在喉,搖了搖頭。
我成為了他們身后那個沉默的影子。
事情的轉折,是京圈太子爺周述野轉來我們學校。
那一年,蘇雪紜與周述野一見誤終身,
他追,她逃,纏纏綿綿五百個回合,終于官宣。
季良頭一次喝醉了,手機上跟我聊了半宿。
我在另一頭,聽著他訴說對另一個女孩熾熱的愛意,無論如何也開不了自己的口。
然而不過兩年,周述野就回京了。
據說家里頭給他安排了未婚妻,門當戶對,家族聯姻。
蘇雪紜沒有家世背景,只有一張無與倫比的臉。
可這張動人的臉,流了多少眼淚,也沒能留住翅膀還沒硬,反抗不了家庭的周述野。
季良那個時候卻已經進入了季家的核心,
季家唯一的獨子出車禍癱瘓后,他這個私生子,一夕之間身份水漲船高。
他已經不是那個一無所有的季良了。
所以,在蘇雪紜尚黯然神傷的時候,季大少如所有霸總小說的上位男二一般,
以無比強勢的姿態闖進蘇雪紜的生活,治愈她所有的傷痛。
蘇雪紜接受了他。
那個時候蘇雪紜靠在我肩膀掉眼淚,說對不起我。
可是她太累了,太痛了,再這樣一個人下去,她會死。
我還能說什么呢?
我努力地笑,使勁地抱了抱她。
“嗨,說什么呢?都過去多久了,我早都不喜歡季良了。”
那個時候我確實打算不再喜歡季良了,因為從良心出發,我不可以覬覦朋友的東西。
可是,不過一年,蘇雪紜突然就病重了。
4
她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臉色蒼白,奄奄一息,求我攔住季良不要見她。
她怕死,怕丑,更怕季良太傷心走不出來。
所以她又拉住我的手,求我替她好好照顧季良。
“我知道,你一直喜歡季良。”
“這些年我總覺得有些對不住你,好在,我現在終于可以把他還給你了。”
她笑得很虛弱,可頭上的倒計時不會騙人。
蘇雪紜,還有六十年壽命。
她根本不會死,她是裝的。
可這一次,我違心地告訴自己,視而不見吧余漁。
為自己自私一次吧。
蘇雪紜下葬的那天,我匆匆間仿佛看見了周述野的身影。
那一刻,我心知肚明,棺中無論如何都絕對不是蘇雪紜了。
可能是出國,也可能是被周述野藏了起來。
死亡,不過是一個完美逃離季良的借口。
可不知道從哪走漏了風聲,季良還是打聽到了蘇雪紜死亡的消息。
他到底沒有見到蘇雪紜最后一面。
墓前,他沉默地跪著。
我猶豫了很久,還是把蘇雪紜沒死的消息吞回了肚子里。
直到天開始下雨,我撐了一把傘在他頭上。
季良踉蹌著扶著我手腕起身,卻猝不及防抱住了我。
我一驚,剛想要推開,就聽到耳邊他疲憊哀求的聲音。
“安靜地讓我抱一會兒,好嗎?就一會。”
我不由自主地,緩緩垂下了推拒的手。
現在想來,那個時候,季良就已經開始了他報復的第一步。
而我還傻傻地以為,自己會是治愈他的那個人。
很快,520這一天,終于降臨。
這場驚喜派對辦在季家最大的宴會廳,還請來了無數媒體記者,扛著長槍短炮現場直播。
這一天,會是我徹底社死,再沒臉在名媛圈待下去的紀念日。
季良眸光沉沉地盯著臺上空白的投影幕布出神,眼睛爬上了血絲。
有人過來撞了撞他的肩膀,涎笑:
“季哥,先給哥們放個幾張,過過眼癮唄。”
季良握緊了手中的硬盤,臉色并不好看:“急什么?再等等。”
裴越盯著他,瞇起了眼:“季良,你不會舍不得了吧?”
“跟余漁好了幾年,真愛上了?”
“怎么可能?”季良想都沒想,沖動地矢口否認。
他頓了頓,按下心中的不適,咬牙道:
“當年的事我沒忘,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逢場作戲而已!”
“這一天,我已經等很久了。”
裴越勾了勾唇角:“那你可千萬別讓兄弟們失望啊。”
季良沒吭聲,垂眼避開了其他人殷切猴急的目光,看向門口。
我卡著點,抵達了會場。
季良看見我眼睛一亮,上來要拉我的手,臉上笑容如常:“小漁,怎么才到啊?大家都等你呢。”
“今天你是主角,怎么穿得這么簡單?”
我不著痕跡地躲開他的手,低頭看了看自己。
白襯衫,黑禮服,齊膝黑裙。
確實很簡單,可以無縫銜接參加葬禮。
我還沒說話,他的狐朋狗友率先浮夸地開了口。
“哇哦,嫂子今天穿得這么端莊啊。”
我不動聲色地微笑聽著,什么“制服誘惑”的字眼隱隱約約落入耳中。
裴越在一眾的嬉笑聲中,突兀地冷笑了一聲:“穿得再清純,待會還不是……”
“裴越!”季良不悅地低喝住他。
裴越聳了聳肩,臉上的不屑顯而易見。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另一個人忙出來打圓場:“季哥,今天不是給嫂子的驚喜派對嘛!大家都高興點。”
“對對對。”眾人瞬間又熱絡起來。
“季良,快開始吧,給嫂子的驚喜。”
他們笑得意味不明。
季良抿緊了唇,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往臺上走去。
開機,插硬盤,在即將降下投影儀的那一刻,我突然站了起來。
“等一下。”
5
季良手頓住了,他直起身子眼神奇怪地看我,暗含警惕:“怎么了,小漁?”
我微笑地朝前走了兩步:“阿良,其實有一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
“蘇雪紜,她沒死。”
季良臉色倏然變了。
“你什么意思?”
他身體更快地做出了反應,大跨步走下臺,按住我肩膀,力氣大的似乎要捏碎骨頭。
“什么叫蘇雪紜沒死,她在哪?你知道是不是?”
我微微笑了:“你很緊張她嗎?”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季良訕訕松懈了神色。
可下一秒,裴越卻猛然沖過來把他撞到了一邊,逼近我。
“余漁,蘇雪紜在哪?!”
我笑著,打眼掃過他們兩個,優雅地走到沙發旁坐下。
“你們很想知道嗎?可我又憑什么告訴你們。”
“季良,你真的愛我嗎?”
裴越冷笑一聲:
“余漁,你有什么好高傲的?你知道季良手里捏著什么嗎?他親口說,你比小雀兒都賤!”
話音未落,季良已經一拳頭砸在了裴越臉上,怒吼道:“閉嘴!”
裴越在地上狼狽地翻滾了兩圈,捂著臉起來,咬牙道:
“季良,你舍不得了是不是?”
“我猜得不錯,你果然愛上了余漁,這個又蠢又心機的件貨!”
“你還記得清蘇雪紜長什么樣子嗎?你還記不記得,她到死都想著你?!”
“哦,不對,”他歪了歪頭,指向我,“這個見人聰明了點,還敢拿雪紜沒死來拖延時間,季良,你還有什么不忍心的?”
終于忍不住了嗎?
我微笑起來,看向季良:“阿良,你手里有我什么東西嗎?”
季良背對著我,肩膀在細微地顫。
事已至此,雙方心里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沉默很久,開了口:“余漁,你告訴我,蘇雪紜在哪,我可以把手里的東西交給你。”
“可如果你騙我,俞城每一個人都會知道,余家千金余漁是什么模樣。”
我挑起眉,點了點頭:“聽起來是個不錯的公平交易。”
“可是,季良,我為什么要和最會保守秘密的死人做交易呢?”
他皺著眉,不解地轉過身來。
頭頂的數字,已然變成了鮮艷的血紅,激昂地跳動。
3,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