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周局。”我終于開口了，聲音依舊平靜，甚至帶著點安撫的意味，但平靜之下那股無形的冷意卻讓周圍溫度驟降。
我輕輕拂開他想虛扶的手，目光掠過他那張寫滿驚懼和懊悔的臉，然后，落在了他身后一個秘書模樣的人手里捧著的那份厚厚的蓋著鮮紅大印的文件上。
“文件帶來了？”我問。
“帶來了！帶來了！”周正華連聲應道，額角的汗珠滾落下來，他慌忙側身，對秘書急促地命令：“快！快給陳組長！”他的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變形。
秘書立刻上前一步，雙手將那份文件恭敬地遞到我面前。
文件的封面上，印著加粗的黑色大字：《關于撤銷“育英實驗小學”優質均衡發展試點資格及學區劃分調整的通知》。
鮮紅的“江城市教育局文件”字樣和那枚碩大的公章，在熾烈的陽光下，刺得人眼睛生疼。
我沒有立刻去接。
我的目光，越過微微顫抖的秘書，越過了面無人色的周正華，最終定格在了幾步之外，那個已經完全石化臉上血色褪盡眼神空洞身體篩糠般抖個不停的林薇薇身上。
她像是被這晴天霹靂徹底劈懵了，精心盤起的頭發有一縷散亂地垂在頰邊，昂貴的套裙也沾上了灰塵，高跟鞋上還殘留著踩踏我公文包的痕跡。
她死死地盯著那份文件封面上的字，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燙在她的視網膜上。
我緩緩抬起手，沒有去接文件，而是指向了失魂落魄的林薇薇，動作很慢，卻帶著千鈞之力。
“周局，這位，”我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死寂的空氣，每一個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就是貴市重點小學育英實驗小學的教導主任，林薇薇，林大主任。”
我頓了頓，目光銳利如刀，掃過她慘白的臉。
“也是她，剛才親口告訴我，在這片學區，”我微微提高了音量，清晰地重復著她不久前的狂言，“她說了算！”
“轟——！”
這句話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林薇薇緊繃的神經！
她像是被無形的巨錘狠狠擊中，身體猛地一顫，腳下那雙曾經用來踐踏我公文包的高跟鞋再也支撐不住，“蹬蹬蹬”踉蹌著向后連退幾步，脊背“砰”地一聲重重撞在她那輛紅色的寶馬X6車門上！
“不……不……不可能……”她失神地喃喃自語，涂著艷麗口紅的嘴唇劇烈哆嗦著，眼神渙散，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難以置信，“假的……一定是假的……那個騎共享單車的窮鬼……怎么可能是……是巡視組……組長……”
巨大的恐懼徹底攫住了她，連尖叫都堵在了喉嚨里，只剩下破碎的氣音。
她看著那份刺眼的紅頭文件，又看看被一眾市局領導如眾星捧月般圍在中間神情平靜的我，再看看自己那輛被刮花如今卻顯得如此渺小可笑的寶馬……
巨大的落差和滅頂的恐懼讓她眼前陣陣發黑。
“噗通！”
一聲悶響。是王德發。
這個育英小學的辦公室主任，在確認了周正華局長的身份，看清了那份文件的標題，聽到了林薇薇失魂落魄的囈語后，所有的油滑諂媚和囂張瞬間被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