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柏林的深秋，梧桐葉的葉片已經泛黃，江慕楠抱著一疊文件走出法院，臉上帶著久違的輕松笑意。
這是她來到德國的第三個月。
她已經能夠流利地用德語與當事人溝通，甚至開始接手一些公益案件，專門幫助那些在跨國婚姻中受到不公待遇的女性。
“江律師，真的太感謝您了！”
剛剛勝訴的當事人是一位帶著孩子的單親媽媽，她紅著眼眶拉住她的手。
“如果沒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江慕楠溫和地微笑：“這是我應該做的。”
陽光落在她的側臉，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輪廓。
宋瑾年站在不遠處，看著她與當事人交談的樣子，目光溫柔而專注。
她變了很多。
不再像剛來時那樣緊繃，眼神也不再死氣沉沉，甚至偶爾會開些玩笑。
他能感受到，她正在一點點找回自己。
正當江慕楠目送她們離開時，一個滿臉猙獰的男人揮舞著拳頭朝她撲來。
“你毀了我的家庭！”
江慕楠猛地抬頭，瞳孔驟縮。
那一瞬間，時間仿佛靜止。
律所門口捅向她的刀子；雨中撞向她的貨車；沈逸城冷漠的眼神……
“啊！！”
她下意識閉眼抱頭，渾身發抖，仿佛又回到了那個絕望的夜晚。
她要死了嗎？又要被傷害了嗎？
然而預想中的疼痛并沒有到來。
耳邊傳來一聲隱忍的悶響，接著是男人的怒罵和周圍人的驚呼。
江慕楠顫抖著睜開眼，看到的是宋瑾年擋在她面前的背影。
他的西裝被扯破，顴骨已經被打的腫起，卻還是將她護在身后，聲音冷得像冰。
“你再敢動她一下試試。”
警察很快趕來制服了襲擊者，但江慕楠的呼吸卻越來越急促，眼前一陣陣發黑，雙腿發軟地癱坐在地。
她的恐慌癥又發作了……
“慕楠！你沒事吧？！”
宋瑾年轉身扶住她，眉頭緊皺。
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只能死死攥住他的袖子。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痛苦，宋瑾年臉色一變，直接將她打橫抱起。
“讓一讓！叫救護車！！”
醫院的燈光慘白刺眼。
江慕楠蜷縮在病床上，雙手緊緊環抱著膝蓋，眼神空洞。
醫生說她只是受了驚嚇，身體并無大礙，但宋瑾年卻注意到，她的指尖一直在發抖。
他心中一緊，遞給她一杯溫水，聲音放得很輕。
“喝點水，緩一緩。”
江慕楠沒有接，而是突然抬頭，目光落在他臉上的淤青和手臂上的擦傷。
她忍不住發問，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為什么……為什么要擋在我前面？”
宋瑾年愣了一下，隨即笑道：“總不能看著你挨打吧？”
“可是你受傷了！”
她猛地提高音量，眼淚突然奪眶而出。
“為什么連你也要為我受傷？！”
那些壓抑已久的情緒終于決堤。
“我一個人受傷就夠了……為什么連你也……”
她哭得渾身發抖，“我明明已經很努力了，為什么還是逃不掉……”
宋瑾年沉默片刻，突然伸手將她攬入懷中，輕輕拍著她的背。
她僵在他懷里，眼淚浸濕了他的襯衫。
他頓了頓，輕嘆了口氣，低聲道，“我保護你，只是因為……”
“因為什么？”她哽咽著問。
宋瑾年松開她，直視她的眼睛：“因為你是我的例外。”
江慕楠怔住了。
他抬手擦掉她的眼淚，嘴角帶著慣有的溫和笑意。
“我在乎你，所以受傷也沒關系。”
病房里安靜得能聽見點滴的聲音。
江慕楠低頭看著宋瑾年纏著繃帶的手，突然輕輕握住了它。
“疼嗎？”她小聲問。
宋瑾年搖頭：“小傷而已。”
她抿了抿唇，眼淚又涌了出來：“對不起。”
“別說對不起，”他反握住她的手。
“要說謝謝你救了我。”
江慕楠破涕為笑，輕輕應了一聲。
窗外，柏林秋日的陽光依舊明媚。
而這一次，她終于沒有推開伸向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