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亞的瞳孔驟然收縮，胸腔里的心臟像是被無形之手狠狠攥住。他下意識地后退半步，鞋跟在地面摩擦出細微的聲響。
“Was willst du?（你想要什么？）”少年用德語反問，聲音冷得像多瑙河畔的堅冰。
“Keine Angst, mein Junge.（別害怕，我的孩子）”格林德沃從懷中取出一只鎏金琺瑯煙壺，孔雀藍的釉彩在黑暗中流轉著妖異的光澤。他蒼白的唇瓣輕啟，吐出的煙霧在空中凝結成流動的畫卷——
1996年的天文塔在月色中泛著冷光。一道刺目的綠光劃破夜空，鄧布利多的身軀像斷翼的鳳凰般墜落。但最令人窒息的，是塔樓陰影里那個黑袍翻涌的身影，他舉著魔杖的手在顫抖，仿佛那根接骨木正在灼燒他的靈魂。
諾亞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預言畫面里，斯內普眼中轉瞬即逝的破碎光芒讓他的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這本是命運紡錘上已編織完成的絲線。”格林德沃的聲音突然變得飄忽，仿佛從很遠的時間彼岸傳來。他抬起手，一縷陽光穿過他蒼白的指尖，“直到我在預言的長河里看見了你——就像黑曜石上突然出現的裂痕，既定樂章里多出的半拍休止。”
“我要你救他。”昔日黑魔王的聲音突然脆弱得像冰面裂開的細紋。他解開領口銀扣，露出貼身懸掛的血盟殘片——水晶碎片里凝固的血珠仍在跳動，映得他眼角的皺紋愈發深刻。“不是為權力，不是為理想...”他摩挲著血盟的動作近乎虔誠，“只為在生命終章...能堂堂正正對他說句對不起。”
正午的陽光突然穿透高窗，像一柄金色利劍劈開囚室的陰霾。光線精準地將格林德沃的身影分割——左邊是意氣風發的金發先知，右邊是形銷骨立的銀發囚徒。那一刻諾亞突然明白，這個曾經讓歐洲戰栗的男人，此刻捧出的不是陰謀，而是他僅剩的、破碎的真心。
諾亞陷入了沉默。格林德沃與鄧布利多的傳奇，在他原本的世界線里早已成為吟游詩人傳唱的悲歌——那場高塔上的墜落，是兩顆星辰最后的輝光。
“命運的天平從不傾斜。”諾亞想起銀眸少年在夢境中的低語，那聲音至今仍在骨髓深處回響，“拯救與犧牲，永遠是等價的方程式。”
格林德沃的指節在橡木扶手上收緊，骨節泛出青白。“若需要祭品...”他的聲音突然浸滿歲月的砂礫，“就用我這具腐朽的軀殼吧。這本就是...我欠他的。”燭光掠過他顫動的睫毛，將那一閃而逝的脆弱照得無所遁形。
當陰影重新爬上他的眉骨時，他又變回了那個優雅的博弈者。“當然，我會給你足夠的籌碼。”他抬手輕揮間，一張相片飄落在諾亞掌心，“比如...這個甜美的意外之喜。”
相片里，陽光為奧莉維亞的鬈發鍍上金邊。她正被維達·羅齊爾環抱著，女人猩紅的指甲與女孩粉嫩的睡裙形成奇妙的和諧。鏡頭捕捉到奧莉維亞突然轉身的瞬間，草莓味的笑容撞碎了所有防備。
“你們把她當成了什么？戰利品？”少年聲音里淬著冰，綠眸中翻涌著黑暗的漩渦。繃帶下的指節因用力而泛白，相片邊緣被捏出細碎的褶皺。
"艾墨森老宅的閣樓里，她沉睡在一個時間停滯的魔法泡泡中。"他微微瞇起異色雙眸，"維達見到她的第一眼就著了魔——你妹妹體內涌動的古老魔力，連最資深的黑巫師都會戰栗。至于艾墨森的古堡和金庫..."他彈指濺起一簇藍色厲火，火焰中浮現出被吊在絞刑架上的幾個黑影，"那些覬覦者，已經學會用永恒來懺悔了。"
諾亞的指尖撫過相片中妹妹的笑靨，眼眸里翻滾著不屬于少年的暗潮。"再加兩個條件。"他向前邁步時，繡著暗紋的斗篷下擺掃過刻滿封印魔紋的地磚，"我要你歐洲暗線的指揮權，以及..."靴跟叩擊石板的回響中，他吐出最后一個詞："兩次無條件的血誓。"
格林德沃的異色瞳孔如野獸般瑩亮，他緩緩咧開的嘴角露出尖利的犬齒："成交，我的小毒蛇。"
燭光在他低垂的睫毛上投下細碎的陰影，他的指尖仍在相片邊緣徘徊，那里有一道幾乎不可見的折痕——就像他正在編織的命運之網上，第一個微小的褶皺。
"另外，"他抬起眼簾，碧綠色的瞳孔中閃過一絲精光，"我想以你的手段，把我安插進霍格沃茨應該不是難事。畢竟要改寫鄧布利多的命運線，我需要足夠的時間布局......"他的聲音突然頓住，像是突然意識到什么重要問題，"現在是哪一年？"
“1988年1月。”格林德沃銀白的眉梢微微揚起，窗外蒼白的日光在他臉上流淌成液態的汞銀，"不過要讓阿不思接受一個'轉學生'..."他低笑一聲，指尖劃過自己太陽穴，"就像試圖在鳳凰的巢穴里塞進一只陌生的雛鳥。"
諾亞敏銳地捕捉到格林德沃言語中的潛臺詞——那不是一個簡單的否定，而是一道精心設計的謎題。他翡翠般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思索，卻在橡木門軸轉動的輕響中迅速收斂。鄧布利多手持描金瓷杯緩步而入，杯中紅茶蒸騰的熱氣在冰冷的囚室里凝結成氤氳的霧靄，檸檬片在琥珀色的茶湯中如新月沉浮。
"希望沒有讓你久等，老朋友。"鄧布利多的聲音如同蜂蜜般溫潤，但鏡片后的目光卻如利劍般掃過室內的每個角落，"你們的談話...還愉快嗎？"
格林德沃優雅地接過茶杯，指尖在杯沿輕輕摩挲："比預想的還要有趣，阿不思。"他啜飲一口，滿足地嘆息，"還是記憶中的味道，就像戈德里克山谷的野薄荷。"
鄧布利多的星月長袍在石地上流淌著銀輝，他在囚徒對面駐足。三尺的距離，卻仿佛橫亙著五十年的風雪。
"這個孩子，"老校長的聲音突然凝練如淬火的鋼鐵，"我需要真相，蓋勒特。"
格林德沃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扇形的陰影："血緣魔法不會說謊，他確實流著馮·艾墨森家族的血。"銀匙攪動茶湯的旋渦中，倒映出他微微上揚的唇角，"只可惜我這個教父...當得不夠稱職。"
斯內普帶著審視看著諾亞，像一條毒蛇："時間魔法的反噬痕跡可做不得假。"他嘶嘶地說，"魔法部不會接受含糊其辭的解釋。"
諾亞適時地垂下眼簾，纖長的睫毛在蒼白的面頰上投下脆弱的陰影："那只是個意外...覬覦遺產的純血家族在追殺我。"他顫抖的聲音像風中搖曳的蛛絲，"父母遺留給我的時間轉換器在逃亡中損壞了，我被卷進空間亂流，所以莫名出現在您的家門口......"
格林德沃的茶杯突然停在半空，茶湯表面泛起細微的漣漪："十二歲就該在霍格沃茨的穹頂下學習魔咒，而不是在陰暗處躲避追殺，阿不思。"
鄧布利多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接骨木魔杖上的結疤："教育不是棋子博弈的游戲，蓋勒特。"
"正因如此，"囚徒突然前傾，鎖鏈在月光中顯形，"我才希望他成為執棋者而非棋子。"他的異色瞳孔折射出詭譎的光，"我想讓一個可憐的孩子入學并不困難吧？畢竟你寬和地包容了1943年那個斯萊特林后裔，1971年的狼人男孩，還有..."他意味深長地停頓，"前不久入學的那個有著珍珠色鱗片的人魚混血。"
斯內普猛地轉身，黑袍翻涌如怒濤："鄧布利多！人魚混血是怎么回事？"
老巫師袖口的星辰刺繡微微閃光："西弗勒斯，霍格沃茨向來歡迎所有..."他的目光掃過諾亞帶著時間傷痕的手腕，"...特殊的靈魂。"
囚室內突然陷入深海般的寂靜。格林德沃銀白的發絲無風自動："我們年輕時若有更多指引..."他的聲音突然浸滿歲月的砂礫，"也許高塔上的鴿子就不會折翼。"
這句話像一劑吐真劑，讓鄧布利多的藍眼睛泛起波瀾。他轉向諾亞時，聲音里帶著蜂蜜與砒霜交織的矛盾："孩子，你確定要踏入這場連我都看不清結局的棋局嗎？"
諾亞抬起頭，翡翠眼眸中燃燒著不屬于少年的決絕："當棋盤就是整個世界時，教授，根本沒有旁觀席。"
囚室內陷入長久的靜默。日光在石墻上緩緩移動，仿佛在丈量著時間的流逝。
日光在石墻上爬行了七英寸后，鄧布利多終于嘆息著揮動魔杖。一道金紅相間的火花在空中凝結成鳳凰的形態："今年九月請準時到霍格沃茨報到，艾墨森先生，過段時間會有貓頭鷹給你寄錄取書的。"他轉向格林德沃時，半月形眼鏡后的目光如同封凍的湖面，"這次，別讓歷史重演，蓋勒特。"
囚徒舉起冷卻的茶杯，茶湯倒映著他詭秘的微笑："改變命運本就是...最危險的魔法，不是嗎？"
當諾亞跟隨兩位教授離開時，他最后回頭望了一眼。格林德沃孤獨的身影在月光中漸漸模糊，唯有那雙異色眼睛依然明亮如星，里面盛滿了諾亞讀不懂的情緒——像是勝利的喜悅，又像是深沉的哀傷，更像是跨越時光長河終于兌現的某個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