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蕭瀾景沉默了很久,薄唇微動,剛要開口——
“砰!”
隔壁寢殿突然傳來碗盞摔碎的聲響。
蕭瀾景眉頭一皺:“她醒了,我去看看。”
崔晚喬還想說什么,他卻已經大步離開。
蕭瀾景快步走進宮殿,看到的第一幕就是崔流箏躺在床榻俯身去撿地上的碎片,卻因腿軟無力,重重跌在地上。
下一刻,一雙有力的手臂驟然將她扶起。
蕭瀾景將她扶回到床上,皺眉看著她蒼白的臉,語氣難得軟了幾分:“想喝水為何不叫人,你落水傷了根本,別亂動?!?/p>
崔流箏垂眸,沉默不語。
見她不說話,他似是想起什么,淡淡開口解釋:“當時湖里太暗,我沒看見你也落了水,所以才只救了晚喬一人?!?/p>
崔流箏抬眸看他,眼眶微紅。
他沒看見?
他怎么可能沒看見?
她明明就在崔晚喬旁邊,明明掙扎得那么用力,可他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就毫不猶豫地游向了崔晚喬……
崔流箏死死咬住唇,才沒讓自己笑出聲。
多可笑啊,為了不讓她記恨崔晚喬,他連這種謊都能面不改色地說出來。
她很想問他,在東宮朝夕相伴的這五年算什么?
還想問他,既然他心里只有崔晚喬,她又算什么?
可最終,她只是垂下眼睫,輕聲道:“殿下,我累了,想休息?!?/p>
蕭瀾景似乎沒察覺到她的異樣,點了點頭:“你睡吧,我守著你?!?/p>
他說著,當真坐在了床榻處。
崔流箏背對著他躺下,眼淚無聲地浸濕了枕巾。
他守著她?
可他方才,明明差一點就答應了崔晚喬,要休了她啊……
養傷的兩日,蕭瀾景破天荒地留在東宮,親自盯著她喝藥。
崔流箏安靜地咽下每一口苦藥,不哭不鬧,乖順得不像話。
直到第三日傍晚,蕭瀾景忽然開口,“今日有燈會,我帶你去看看。”
崔流箏怔了怔,抬頭看他。
好半會才垂下眼,輕聲道:“好?!?/p>
可出宮要上馬車時,她才發現崔晚喬也跟來了。
見崔流箏看著崔晚喬,蕭瀾景解釋道:“晚喬一個人在宮里悶得慌,正好一起出去走走?!?/p>
崔流箏沉默片刻,忽然笑了:“我沒說什么?!?/p>
蕭瀾景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她會這么平靜。
燈會上人潮如織,火樹銀花。
蕭瀾景走在前面,崔晚喬像只歡快的雀鳥,一會兒指著花燈要他猜謎,一會兒纏著他買糖人。他縱容地陪著她,眉眼間是她從未見過的溫柔。
崔流箏默默跟在后面,看著他的背影,恍惚想起五年前。
那時她剛嫁入東宮,也曾滿懷期待地拉著他逛燈會,她試了整條街的小吃,興沖沖地捧到他面前,卻換來他冷厲的斥責:
“你是太子妃,怎能不顧身份做這些粗鄙之事?”
那晚,他把她買的十幾樣吃食全扔了。
她蹲在院子里,一塊一塊撿起來,邊撿邊哭。
而現在,崔晚喬拉著一臉不情愿的蕭瀾景坐在路邊小攤前,笑盈盈地遞給他一串糖葫蘆:“嘗嘗嘛!”
蕭瀾景皺了皺眉,卻還是接了過來。
“妹妹怎么不吃?”崔晚喬突然回頭,故作驚訝地看著落在后面的崔流箏,“快來一起嘗嘗!”
崔流箏下意識搖頭:“這些不干凈……”
“晚喬一片好心,你怎么能這么說?”蕭瀾景皺著眉看了她一眼,伸手將她拉到身邊坐下,“嘗嘗?!?/p>
崔流箏看著遞到眼前的糖葫蘆,忽然覺得喉嚨發緊。
原來不是不能吃街邊的小吃……
只是他心中想一起吃的那個人,不能是她罷了。
她機械地咬了一口,甜膩的味道在舌尖化開,卻比黃連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