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蕭瀾景乘著馬車徹底離開后,崔流箏的雙腿突然失了力氣,整個人向前栽去。
段御珩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溫熱的手掌穩穩托住她的手臂,“小心。”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根浮木,讓溺水的她終于得以喘息。
崔流箏抬頭看他,眼眶還是紅的,睫毛上沾著未干的淚。
段御珩沒有多問,只是遞來一杯熱茶,“喝點水,緩一緩?!?/p>
茶水溫熱,帶著淡淡的藥香,是她平常最喜歡的口味。
她捧著茶杯,指尖微微發抖。
此刻心緒的也怎么都難以平靜下來。
“謝謝?!彼吐曊f。
段御珩只是搖搖頭,轉身去收拾藥柜,留給她足夠的空間平復心情。
當晚,崔流箏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她縮了縮身子,忽然想起在東宮的那些夜晚……
蕭瀾景不喜歡她點燈,說晃的眼疼。
所以她總是摸黑入睡,有時半夜驚醒,眼前一片漆黑,她會覺得害怕,直到天亮才能勉強入睡。
正出神時,門外傳來輕輕的腳步聲。
一盞油燈被放在門口,暖黃的光透過門縫灑進來,驅散了黑暗。
崔流箏怔了怔,起身推開門,發現段御珩正站在廊下,月光勾勒出他高大的身影。
“怕你夜里起來看不清路?!彼忉尩?,語氣自然得仿佛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崔流箏望著那盞燈,喉嚨發緊。
原來他知道她怕黑。
從那以后,段御珩的照顧細致得讓她無所適從。
她早起時,廚房的灶上永遠溫著一碗粥。
她整理藥材時,重物總會被他提前搬走。
她偶爾咳嗽一聲,不出半個時辰,一碗熬好的藥就會遞到她手邊。
“不知道是不是風寒,先預防一下吧?!彼偸沁@樣說,仿佛這些事再尋常不過。
崔流箏起初有些不適應,甚至有些手足無措。
在東宮那些年,一直是她習慣了照顧別人,卻從未被人這樣照顧過。
有一次,她見水缸快空了,便提著木桶想去井邊打水。
剛走到院中,段御珩就從藥鋪匆匆趕回來,接過她手中的桶,語氣里帶著責備∶“這種事情我來做就行?!?/p>
“沒事的……”她小聲說。
“我知道?!倍斡窨粗?,眼神溫和卻堅定,“但不用勉強自己。”
那一刻,崔流箏忽然覺得眼眶發熱。
沒有那些府中勾心斗角和利益。
單純的對一個人好,原來是這種感覺。
漸漸地,她發現自己開始期待每天清晨藥鋪開門時,兩人一起在藥鋪里打配合的樣子。
也開始珍惜著日復一日的平淡日子,雖然有時候會覺得迷茫,但心里卻無比充實。
很自在,不用擔心有人會傷害自己了。
傍晚的時候,她坐在院子里搗藥,段御珩在一旁晾曬新采的草藥。
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重疊在一起,像一幅安靜的畫。
“段大夫。”她突然開口,“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段御珩動作頓了頓,繼續整理藥材,”對你好需要理由嗎?”
崔流箏低頭,看著盒子里已經磨成粉的藥,緩緩開口∶“我以前……總覺得這世上沒人會無緣無故對另一個人好?!?/p>
段御珩放下手中的草藥,走到她面前蹲下,視線與她平齊,“那現在呢?”
他的眼睛很真摯,里面沒有任何復雜的情緒。
崔流箏忽然笑了,臉頰泛起了淡淡的紅暈∶“現在我覺得我可能錯了?!?/p>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只是互相看著對方,笑的眉眼彎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