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那記耳光,又重又響,整個樓道都回蕩著清脆的聲響。
圍觀眾人這才醒悟。
高廠長能有今日,全靠我孟家的提攜。
高建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了起來,他捂著臉,整個人都懵了,
“爸……”他蠕動著嘴唇,還想辯解。
“我不是你爸!”我爸指著他的鼻子,胸口劇烈起伏,“我們孟家,沒有你這種豬狗不如的女婿!”
他轉過頭,對著身后幾個一直跟著他的廠里老干部,聲音里帶著壓抑的怒火,
“老周,老李,馬上通知廠委開會,暫停高建的一切職務!徹查他的作風問題和經濟問題!”
“還有,”我爸的目光掃過那群瑟瑟發抖的女人,“把保衛科的人叫來,把這些人都給我帶回廠里去!一個個審,一個個問!誰參與了,誰在背后搞事,一個都別想跑!”
李春花她們徹底慌了。
剛才還囂張跋扈的臉,此刻血色盡失。
她們終于意識到,高建這個廠長,不是她們的護身符,而是我孟家隨時可以收回的賞賜。
“不是我……是她先動手的……”李春花指著我,聲音發顫。
婆婆也嚇傻了,腿一軟就想坐到地上撒潑,卻被我李叔一個眼神給瞪了回去。
李叔是我爸的老部下,現在是廠里的紀律書記,
“都帶走!”李叔一揮手,保衛科的人立刻上前,那幾個女人哭喊著、掙扎著,被半推半架地拖走了。
現場瞬間清凈了。
高建還跪在地上,他爬過來,想抓我的手,“晚晚,你信我,都是誤會,我跟她們真的沒什么……”
我爸一腳踹在他心口,高建悶哼一聲,滾到了一邊。
“離我女兒遠點!”
我看著他狼狽的樣子,腹部的劇痛讓我幾乎無法思考。
血還在流,我的意識開始模糊
這個孩子,終究是留不住了。
也好!
我醒來時,人已經在市里最好的醫院的單人病房,
我爸坐在床邊,一夜之間,鬢角添了許多白發。
我動了動手指,嗓子干得像火燒。
“爸……”
他立刻遞過水杯,用棉簽沾濕了我的嘴唇。
“孩子……”我啞著嗓子問,其實心里已經有了答案。
我爸的眼圈紅了,他別過頭,沉默了許久,才低聲說:
“沒了,醫生說你送來得太晚,失血過多……晚晚,是爸沒用,沒有保護好你?!?/p>
我的眼淚無聲地滑落。
沒了也好。
“爸,我要離婚?!?/p>
我爸拍了拍我的手背,“好,離。我們孟家的女兒,不受這個委屈?!?/p>
“不止離婚。”我看著天花板,一字一頓地說,
“他吃我家的,用我家的,爬上這個位置。現在,我要讓他把我給他的,連本帶利,全都吐出來!”
我爸看著我眼里的決絕,重重地點了點頭:“你安心養身體,剩下的事,爸來辦?!?/p>
接下來的幾天,我沒再見過高建。
聽說他被關在廠里的招待所里接受調查,每天都有人輪番審問。
他想見我,想給我打電話,全都被我爸的人攔下了。
他的世界,和我徹底隔絕了。
廠里的風言風語,還是通過來看望我的張姨她們傳到了我耳朵里。
“晚丫頭,你是不知道,現在廠里都炸開鍋了!”張姨削著蘋果,嘴角的笑怎么也壓不住。
“那八個女人,全被家里人領回去了。李春花家最慘,她爸那個車間主任,當天就被撤了職,下放到車間當小組長了。
她媽跑到廠門口哭鬧,說你們家仗勢欺人,結果被工人們的唾沫星子給淹死了!”
“還有那個食堂的小陳,家里人嫌丟人,連夜把她送回鄉下去了,聽說要打掉孩子嫁給村里的一個瘸子?!?/p>
“還有那天那個小婷,當天就被他爸媽送去醫院打掉了孩子,結果就這還不醒悟,還死死追在高建身后?!?/p>
“高建他媽更絕,一聽說高建被停職了,當天就卷著鋪蓋跑了,回鄉下去了,走之前還罵高建是個廢物,連個女人都擺不平?!?/p>
我聽著這些,早已在我心里掀不起任何波瀾。
可憐嗎?
當她們心安理得地享受著我丈夫的殷勤,當她們聯起手來羞辱我,
當她們把我推下樓梯見死不救的時候,她們就該想到會有今天。
自作孽,不可活。
我唯一關心的,只有高建。
“他怎么樣了?”我問。
張姨嘆了口氣:“還能怎么樣。廠長是當不成了,紅星廠也待不下去了?!?/p>
“我聽你李叔說,查出來他利用職務之便,給那幾個女人的家人都安排了好處,還挪用了廠里的一筆款子,給她們買金鎖片,買電視機……
“雖然數額不大,但也夠他喝一壺的了。”
“你爸的意思是,念在夫妻一場,給他留個體面,開除廠籍,讓他凈身出戶,這事就算了了?!?/p>
我冷笑一聲。
體面?
他害死了我的孩子,毀了我六年的婚姻,還想要體面?
“張姨,你幫我給我爸帶個話?!?/p>
“就說,我想見高建一面。離婚協議,我要當面跟他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