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天空下起了磅礴大雨，蕭北桓突然覺得自己有些眩暈，他盯著地面上被沖干凈的鮮血很長時間，才搖搖晃晃地轉過身，抱起了玉床上女人的尸體。
“皇上，”太監抖抖索索地問，“皇上，公孫貴妃該如何是好……”
“把她用鋪蓋卷好，送到公孫家?！笔挶被钙届o地說，“其他人隨我回宮?！?/p>
誰都知道，這個王朝將掀起一場可怕的腥風血雨。
公孫家在接到尸體后大怒，作為剛從戰場歸來的功臣，誰也無法接受家中掌上明珠如此橫死，連解釋都沒有。
他們兵臨城下，勢必要向蕭北桓討個說法，人人自危之際，蕭北桓在宮中卻很平靜。
他的身前還擺放著姜離的尸體，血跡和衣物已經換過了，除去嘴唇發烏臉色青白，看上去和睡著了沒什么區別。
“陛下，”面前須發花白的老道搖搖頭，嘆了口氣，“莫說在下不過一介草莽之流，皇后的情況，就算是大羅神仙來也救不了啦。”
“道長，”蕭北桓在他面前跪下，深深地叩首，“求您救她?！?/p>
“這，唉，”老道慌忙一避，連聲道，“使不得使不得，您是紫微星，怎能跪我這普通人？這是要折我壽的呀！”
“不瞞陛下，這世間早就沒有能夠活死人肉白骨的藥了?！?/p>
“那您的意思，是曾經有嗎？”他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對道士道，“只要有方法救阿離，我什么都愿意做……”
“那是兩百年前了，”老道搖搖頭，長嘆一聲，“陛下，這說明皇后與您的緣分已經盡了。這一世不行，或許您求下一世吧?！?/p>
道士被恭恭敬敬送出了宮，他剛轉身離開，身后的主殿便燃起熊熊大火。
尖叫聲、爭執聲、火柴燒得噼里啪啦，蕭北桓跪坐其中，緊緊擁著姜離的尸體。
火舌舔舐著他的背脊，將那金色的繡線盡數吞噬了，五爪金龍逐漸消失在扭曲的火焰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阿離，”蕭北桓似乎察覺不到痛，吻了吻女人冰冷僵硬的嘴角，一滴淚落在她的眼瞼上，隨即順著臉頰滑落下去。蕭北桓哄她，“不哭，不怕?！?/p>
“阿離，”他斷斷續續哽咽起來，被濃煙嗆得聲音嘶啞，“如果有來生，我什么都不求了，阿離，我只要你……”
“我只要你?！?/p>
透過滾滾濃煙和扭曲的視線，蕭北桓看見了一個小小的身影，她簪著姑娘的發髻，在鄉野間蹦蹦跳跳。
漫天杏花唯獨寵愛她，落在她的裙擺和衣角，她笑嘻嘻地伸手去接花瓣，然后轉身，與他對視。
“我是蕭北桓，”他小心翼翼地，不敢拂了這吹面不寒楊柳風，“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阿離，”女孩便沖他笑起來，頰邊一點酒窩淺淺，忽然有農婦站在屋前喊她名字，阿離回頭看了一眼，“我要回家啦，我娘喊我?！?/p>
她跑遠了，他想要追逐上去，可腳步卻被鎖在了原地。
時年十四，大晉王因公孫一氏逼宮所迫，薨于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