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營地籠罩在一片詭異的靜謐中。林悅跪坐在蕭逸榻邊,手指輕輕搭在他的脈搏上。高熱雖退,但脈象依然紊亂,傷口處的繃帶又滲出了新鮮的血跡。
"不能再拖了。"她喃喃自語,取出最后一份抗生素,小心地喂入蕭逸口中。
帳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莫言掀簾而入,臉上帶著連夜奔波的疲憊:"夫人,一切準(zhǔn)備就緒,但..."他瞥了眼昏迷中的蕭逸,壓低聲音,"將士們士氣低落,若王爺不現(xiàn)身,恐怕..."
"按計劃行事。"林悅打斷他,聲音比想象中更加堅定,"傳令下去,就說王爺傷勢穩(wěn)定,正在帳中運籌帷幄。所有軍令照常傳達(dá),違者軍法處置。"
莫言猶豫道:"可若鄭鐸的人發(fā)現(xiàn)王爺昏迷不醒..."
"他們不會有機(jī)會發(fā)現(xiàn)。"林悅站起身,從藥箱底層取出一卷圖紙,"我研究了北狄軍的布防,他們主力集結(jié)在落鷹峽,糧草卻囤在三十里外的青河谷。"她展開圖紙,指向一處標(biāo)記,"這里守備薄弱,若能派一支奇兵突襲..."
莫言瞪大眼睛:"燒其糧草?可我們兵力不足,如何分兵?"
"疑兵之計。"林悅眼中閃爍著冷靜的光芒,"分出三支小隊,每隊不過百人,白日大張旗鼓向不同方向進(jìn)發(fā),入夜后卻秘密轉(zhuǎn)向青河谷。主力部隊繼續(xù)佯裝退卻,誘使北狄深入落鷹峽。"
莫言眉頭緊鎖:"此計甚險,萬一..."
"沒有萬一。"林悅打斷他,"王爺?shù)膫麆輷尾贿^七日,我們必須速戰(zhàn)速決。"她從懷中取出一枚令牌——那是蕭逸昏迷前交給她的兵符,"執(zhí)行命令,莫統(tǒng)領(lǐng)。"
莫言肅然抱拳:"末將遵命。"
待莫言離去,林悅才允許自己露出一絲脆弱。她雙膝一軟,跌坐在蕭逸榻邊,手指顫抖著撫過他蒼白的臉頰。
"你必須活下來..."她低聲呢喃,"否則我做這一切還有什么意義?"
晨光透過帳布縫隙灑落,照亮了蕭逸枕邊的一樣物件——那枚銅鑰匙。林悅將它拾起,指尖傳來異樣的溫?zé)岣?,仿佛有生命般微微震動。她鬼使神差地將鑰匙貼近胸口的閃電疤痕,一陣奇異的共鳴感瞬間流遍全身。
《天外客札記》中的警告突然浮現(xiàn)在腦海:"銅鏡非歸途,乃陷阱"。簡到底想告訴她什么?而這枚鑰匙與銅鏡之間,又有什么聯(liá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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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過去,林悅幾乎不眠不休。白天,她代替蕭逸處理軍務(wù),憑借過目不忘的記憶力和現(xiàn)代管理知識,將混亂的軍需調(diào)配得井井有條;夜晚,她守在蕭逸榻前,為他換藥、降溫,同時秘密研制一種新型火藥——這是她在現(xiàn)代化學(xué)課上學(xué)到的知識,如今派上了用場。
第四日黎明,莫言興沖沖闖入大帳:"夫人!成功了!青河谷糧倉已焚,北狄軍心大亂!"
林悅長舒一口氣,卻不敢松懈:"落鷹峽那邊如何?"
"按您吩咐,已設(shè)好埋伏。只是..."莫言面露難色,"軍中火藥不足,恐怕難以全殲敵軍。"
"我有辦法。"林悅?cè)〕鰩讉€密封的陶罐,"這是我改良的火藥,威力比尋?;鹚幋笕?。需要一支敢死隊,將其埋設(shè)在落鷹峽兩側(cè)山崖..."
話未說完,一聲微弱的咳嗽打斷了她。蕭逸竟睜開了眼睛,雖然虛弱,但神志清醒。
"王爺!"莫言驚喜地單膝跪地。
蕭逸艱難地抬手示意他起身,目光卻鎖定在林悅臉上:"你...瘦了..."
這簡單的兩個字讓林悅鼻尖一酸。她強忍淚水,為他檢查傷口:"別說話,傷勢還未穩(wěn)定。"
蕭逸卻握住她的手腕:"軍情...如何?"
林悅簡要匯報了這幾日的部署。蕭逸眼中閃過驚訝,隨即是贊賞:"干得...漂亮..."他試圖坐起,卻被林悅按住。
"別動!傷口會裂開!"
蕭逸苦笑:"主帥...豈能...臥榻..."他看向莫言,"傳令...全軍...按夫人計劃...行動..."
莫言領(lǐng)命而去。帳內(nèi)只剩兩人,蕭逸的手指輕輕摩挲林悅的手腕:"辛苦...你了..."
林悅搖頭:"別說這些。藥效還有兩個時辰,你再睡會兒。"
蕭逸卻固執(zhí)地看著她:"你...一直...沒休息?"
"我沒事。"林悅勉強笑了笑,卻控制不住打了個哈欠。
蕭逸艱難地挪動身體,在榻上空出一小塊位置:"躺下..."
"不行!你的傷..."
"這是...命令..."蕭逸眼中帶著不容拒絕的堅定。
林悅猶豫片刻,終于和衣躺下,小心地避開他的傷處。多日緊繃的神經(jīng)一旦放松,疲憊如潮水般涌來。她幾乎瞬間陷入沉睡,朦朧中感覺蕭逸的手指輕輕拂過她的發(fā)絲,溫暖而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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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悅是被號角聲驚醒的。她猛地坐起,發(fā)現(xiàn)蕭逸已經(jīng)不在榻上。帳外殺聲震天,戰(zhàn)鼓如雷。
"蕭逸!"她沖出大帳,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營地已經(jīng)空了大半,遠(yuǎn)處落鷹峽方向濃煙滾滾,爆炸聲不絕于耳。一名留守的侍衛(wèi)告訴她,蕭逸不顧傷勢,親自率軍出擊了。
"胡鬧!"林悅又驚又怒,"他的傷怎么能上戰(zhàn)場!"
"王爺說,戰(zhàn)機(jī)稍縱即逝,必須親臨指揮。"侍衛(wèi)遞上一封信,"這是王爺留給您的。"
林悅顫抖著拆開信,上面只有寥寥數(shù)語:
「悅兒:
若此戰(zhàn)得勝,大熙北境可得十年太平。若我戰(zhàn)死,莫言會護(hù)你周全。銅鑰匙可開啟皇史宬密閣,內(nèi)有你想知道的答案。
珍重。
逸」
信紙在林悅手中簌簌作響。這個傻子!明明傷得那么重,還寫什么遺言!她咬緊下唇,直到嘗到血腥味才回過神來。
"備馬!"她突然命令。
侍衛(wèi)大驚:"夫人不可!前線危險!"
"備馬!"林悅聲音拔高,"還有,把我研制的那些火藥全部裝車!"
一刻鐘后,林悅身著輕甲,率領(lǐng)一支小隊押送著火藥車向落鷹峽疾馳。秋風(fēng)凜冽,刮得臉頰生疼,她卻感覺不到。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蕭逸不能死,絕不能!
沿途尸橫遍野,有北狄士兵,也有大熙將士。越接近落鷹峽,戰(zhàn)況越激烈。突然,一支箭矢破空而來,擦著林悅耳邊飛過。
"有埋伏!"侍衛(wèi)大喊。
兩側(cè)山坡上突然冒出數(shù)百北狄弓箭手,箭如雨下。林悅的小隊瞬間死傷過半。
"棄車!找掩護(hù)!"林悅翻滾下馬,躲到一塊巨石后。箭矢釘在石頭上,發(fā)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她觀察四周,心沉了下去。這不是偶然遭遇,而是精心設(shè)計的伏擊!北狄人知道她會來,專門在此等候。軍中一定有內(nèi)奸!
"夫人!我們掩護(hù)您撤退!"幸存的侍衛(wèi)喊道。
"不行!這些火藥必須送到前線!"林悅咬牙。她數(shù)了數(shù)剩余的士兵,不到二十人,硬闖是送死。
忽然,她注意到不遠(yuǎn)處有一條干涸的河道,蜿蜒通向落鷹峽后方。靈光一閃,她迅速制定了計劃。
"分出五人,騎馬繼續(xù)沿大路前進(jìn),吸引敵人注意。其余人跟我走河道,推車前進(jìn)!"
侍衛(wèi)們領(lǐng)命行事。林悅帶領(lǐng)小隊悄悄潛入河道,在崎嶇的河床上艱難推進(jìn)。不出所料,大部分伏兵都被誘餌吸引,追著那五名騎兵而去。
河道盡頭,戰(zhàn)況慘烈。大熙軍雖然占據(jù)地利,但人數(shù)處于劣勢。北狄人如潮水般一波波涌來,蕭逸的軍隊被壓制在峽谷中部,進(jìn)退維谷。
林悅的小隊成功繞到北狄軍后方。她命令士兵們將火藥分成三份,一份埋設(shè)在北狄軍退路上,兩份運至兩側(cè)山崖。
"等我信號,同時引爆!"她吩咐道。
正當(dāng)林悅準(zhǔn)備發(fā)出信號時,一聲厲喝從身后傳來:"抓住他們!"
一隊北狄騎兵發(fā)現(xiàn)了他們!林悅當(dāng)機(jī)立斷:"現(xiàn)在!點火!"
轟!轟!轟!
三聲巨響接連爆發(fā),地動山搖。北狄軍后方和兩側(cè)山崖同時爆炸,巨石滾落,煙塵蔽日。北狄軍陣腳大亂,驚慌失措。
峽谷中,蕭逸立刻抓住戰(zhàn)機(jī),率軍反攻。林悅看到他的身影在戰(zhàn)場上格外醒目,銀甲染血,長劍如虹,所向披靡。
"成功了..."林悅長舒一口氣,卻突然胸口一涼。低頭一看,一支箭矢穿透了輕甲,深深扎入左肩。
"夫人中箭了!"侍衛(wèi)驚呼。
劇痛襲來,林悅眼前發(fā)黑。最后的意識里,她看到蕭逸策馬向她奔來,臉上是從未見過的驚恐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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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悅兒!悅兒!"
遙遠(yuǎn)的聲音穿透黑暗,林悅艱難地睜開眼。蕭逸憔悴的面容映入眼簾,眼中布滿血絲,下巴上胡茬凌亂。
"水..."她嘶啞地說。
蕭逸連忙扶起她,小心翼翼喂她喝水。林悅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頂陌生的軍帳中,肩上的傷口已經(jīng)包扎妥當(dāng)。
"我昏迷了多久?"她問。
"三天。"蕭逸聲音沙啞,"箭上有毒,差點..."他說不下去,手指緊緊攥住床單。
林悅從未見過他如此失態(tài)。那個永遠(yuǎn)冷靜自持的攝政王,此刻像個無助的孩子。
"戰(zhàn)況如何?"她轉(zhuǎn)移話題。
"大捷。"蕭逸勉強平靜下來,"北狄主力全軍覆沒,可汗自刎,殘部已遞降書。"他頓了頓,"多虧了你。"
林悅微笑:"是將士們用命。"
蕭逸搖頭,眼中滿是復(fù)雜的情緒:"若非你冒險送火藥來,我們..."他突然握住林悅的手,力道大得幾乎讓她疼痛,"你知不知道我多害怕?看到你中箭倒下,我..."
他的聲音哽咽了。林悅震驚地看著他——蕭逸,這個鐵血統(tǒng)帥,竟然在流淚!
"我沒事。"她輕聲安慰,"只是小傷。"
"小傷?"蕭逸幾乎吼出來,"你差點死了!若那箭偏一寸,若解毒再晚片刻..."他猛地將林悅擁入懷中,小心避開她的傷口,"別再這樣了...求你..."
林悅靠在他胸前,聽著他急促的心跳,突然明白了什么。她輕輕推開他,直視那雙濕潤的眼睛:"蕭逸,你在乎我。"
"我當(dāng)然在乎!"他幾乎是咬著牙說出這句話,"從你為我擋箭那一刻起,我就...我就..."
"就怎樣?"林悅追問。
蕭逸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決心:"就不能沒有你。"
這簡單的五個字,卻讓林悅心臟狂跳。她看著蕭逸慢慢靠近,最終吻上她的唇。這個吻不同于月下的溫柔,而是帶著劫后余生的激烈和恐懼,仿佛要通過這種方式確認(rèn)她的存在。
分開時,兩人都?xì)獯跤酢A謵偼蝗恍α耍?堂堂攝政王,為了個女子如此失態(tài),傳出去可怎么好?"
蕭逸也笑了,眼中卻滿是認(rèn)真:"讓他們傳。我蕭逸此生,唯你不可辜負(fù)。"
林悅心頭一熱,卻突然想到自己的穿越者身份。若有一天找到回去的方法...她不敢想下去。
"怎么了?"蕭逸敏銳地察覺她的情緒變化。
林悅搖頭,勉強笑道:"只是累了。"
蕭逸扶她躺下:"睡吧。我守著你。"
林悅確實疲憊不堪,很快沉入夢鄉(xiāng)。夢中,她站在一面巨大的銅鏡前,鏡中的蕭逸向她伸出手,她卻怎么也觸碰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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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大軍凱旋。蕭逸的傷勢已經(jīng)穩(wěn)定,林悅的箭傷也好了大半。回京途中,兩人共乘一輛馬車,蕭逸堅持親自照料她。
"回京后,鄭鐸一黨必須清算。"蕭逸冷聲道,"通敵叛國,罪不容誅。"
林悅點頭:"證據(jù)確鑿嗎?"
"莫言已經(jīng)收集齊全。"蕭逸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包括他與北狄往來的密信,還有..."他看向林悅,"派人暗殺你的指令。"
林悅一驚:"那日伏擊是鄭鐸安排的?"
"不錯。"蕭逸握緊她的手,"他得知你發(fā)明了新式火藥,怕戰(zhàn)局扭轉(zhuǎn),所以..."他說不下去,眼中殺意凜然。
林悅沉思片刻:"別急著處置他。"
"為何?"
"放長線釣大魚。"林悅解釋道,"鄭鐸背后必有主謀。蘇家雖倒,但朝中反對勢力盤根錯節(jié)。不如..."
蕭逸聽完她的計劃,眼中閃過贊賞:"妙計。就依你所言。"
馬車微微顛簸,林悅不小心碰到傷口,輕嘶一聲。蕭逸立刻緊張起來:"疼嗎?要不要換藥?"
林悅搖頭,卻突然想起什么:"蕭逸,那日我昏迷中,好像聽到你說...要娶我?"
蕭逸耳根瞬間紅了,卻坦然承認(rèn):"是?;鼐┖?,我就向陛下請旨。"
"可我身份不明..."
"誰在乎?"蕭逸打斷她,"你是安國夫人,抗疫功臣,如今又立下軍功。誰敢質(zhì)疑?"
林悅垂下眼睛:"如果...如果我說我可能不屬于這里呢?"
蕭逸沉默片刻,輕聲道:"你是指...你來自未來?"
林悅猛地抬頭,震驚地看著他:"你...你知道?"
"猜的。"蕭逸微笑,"你的知識、觀念、發(fā)明...都不屬于這個時代。加上你對那幅畫和銅鑰匙的執(zhí)著..."他捧起她的臉,"我不在乎你從哪來,只在乎你是否愿意留下。"
林悅眼眶發(fā)熱:"蕭逸,我..."
話未說完,馬車突然急停。外面?zhèn)鱽砟跃o張的聲音:"王爺!前方有刺客!"
蕭逸立刻將林悅護(hù)在身后,劍已出鞘:"多少人?"
"不下五十,全是死士!"
蕭逸冷笑:"鄭鐸狗急跳墻了。"他轉(zhuǎn)向林悅,"待在車?yán)飫e動。"
"不行!你傷還沒好!"林悅拉住他。
蕭逸在她唇上輕啄一下:"放心。"
戰(zhàn)斗很快結(jié)束。當(dāng)林悅?cè)滩蛔√筋^查看時,只見蕭逸站在一地尸體中,長劍滴血,宛如戰(zhàn)神。他轉(zhuǎn)身看到她,立刻收斂殺氣,快步走回。
"解決了。"他輕描淡寫地說,仿佛剛才只是散了會兒步。
林悅卻注意到他衣襟上滲出的血跡:"傷口裂開了!快進(jìn)來我給你包扎!"
蕭逸乖乖坐下,任由她處理傷口。林悅動作輕柔,卻忍不住埋怨:"明明有侍衛(wèi),何必親自出手?"
蕭逸凝視著她專注的側(cè)臉,輕聲道:"他們想傷害你。我必須親手解決。"
這句話讓林悅心頭一顫。她抬頭對上蕭逸的眼睛,那里面的深情幾乎要將她淹沒。在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蕭逸,"她聲音顫抖,"我怕..."
"怕什么?"
"怕再也見不到你...怕沒機(jī)會告訴你..."她深吸一口氣,"我愛上你了,蕭逸。不管我來自哪里,此刻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蕭逸眼中光芒大盛,他緊緊抱住林悅,在她耳邊低語:"這就夠了。其他的,我們一起面對。"
馬車?yán)^續(xù)向京城駛?cè)ァO﹃栁飨拢瑢扇说挠白永煤荛L,交織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