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撕心裂肺的疼。
陳高峰的腦袋像是被一輛五十噸的重卡來回碾了八遍。
他猛地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卻不是宿舍那熟悉的天花板。
而是一片斑駁泛黃，還帶著幾處蜘蛛網的屋頂。
“我這是…在哪？”
陳高峰掙扎著坐起來。
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吱呀作響的破舊沙發上。
他環顧四周。
這是一間約莫二十平米的小辦公室。
一張掉漆的辦公桌，兩把椅子。
還有一個漏水的飲水機。
墻壁上倒是掛了不少東西。
不是什么名家字畫。
而是一面面鮮紅的錦旗。
“調解圣手，一方安寧。”
“明察秋毫，找回吾雞。”
“不是親人，勝似親人，感謝陳調解員幫我解決廣場舞地盤糾紛。”
“為民解憂，再世包公，成功讓樓上鄰居的娃別再半夜彈鋼琴了！”
陳高峰一個頭兩個大。
調解員？
什么鬼？
他揉著太陽穴，一段不屬于自己的記憶碎片瘋狂涌入腦海。
原主也叫陳高峰。
一個三流大學畢業的社工。
雖然有律師證，可找不到任何適合自己的律所。
最后托關系進了這家社區的“鄰里糾紛調解事務所”。
日常工作就是處理張家長李家短。
什么貓丟了狗吵了，誰家多占了樓道一厘米。
堪稱當代和事佬，民間居委會大爺。
陳高峰眼前一黑，差點又暈過去。
搞什么飛機？
我！
陳高峰！
華東政法大學法學碩士！
未來的律政精英，律所合伙人！
法庭上的不敗神話！
昨天晚上，不！
就在幾分鐘前。
我還在跟導師和同學慶祝論文順利通過答辯。
怎么一睜眼，就成了個處理雞毛蒜皮的社區調解員？
這穿越的是個什么玩意兒？
從精英律師預備役，直接降級成了小區保安plus版？
“完了，我的一世英名。”
陳高峰頓時只感覺人生一片灰暗。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人“哐”的一聲猛地推開。
“小陳！小陳！你快給評評理！”
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震得陳高峰耳朵嗡嗡響。
只見三位老太太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
為首的張老太手里拎著一個破了的塑料袋。
袋子里幾枚破殼的雞蛋黏糊糊地淌著黃。
她一臉悲憤，指著身后的李老太。
“她！就是她！把我從泰國背回來的有機無菌可生食的空運鮮雞蛋給撞碎了！”
“這得賠！必須賠！”
被指著的李老太不甘示弱，雙手叉腰，嗓門比張老太還大。
“張翠花你放屁！”
“什么泰國背回來的，我昨天還看見你在樓下永輝超市搶特價雞蛋，就你那速度，小年輕都搶不過你！”
“再說了，是你自己走路不長眼，直愣愣往我買菜的小推車上撞，我沒讓你賠我車轱轆的磨損費就不錯了！”
張老太氣得臉都漲紅了。
“你胡說！我這雞蛋金貴著呢！一枚就頂你一板！你賠不賠吧！”
“不賠！有本事你報警啊！”
“我……”
眼看兩人就要在辦公室里動起手來，旁邊一直沒說話的王老太趕緊拉架。
“哎哎哎，二位姐姐，都少說兩句，多大點事兒啊。”
她轉頭看向一臉懵逼的陳高峰，露出了和藹可親的笑容。
“小陳啊，你可是咱們社區的‘金牌調解員’，你看這事兒，該咋辦？”
“你來評評理，我們都聽你的。”
陳高峰的內心是崩潰的。
金牌調解員？
我可去你的吧！
我特么連民法典里關于雞蛋的司法解釋都沒背過啊！
這叫什么事兒！
他一個研究經濟法和知識產權法的高材生，你讓他調解雞蛋糾紛？
這專業也太不對口了。
簡直就是讓一個火箭專家去修拖拉機。
不，是修自行車鏈條。
陳高峰感覺自己的腦細胞正在成批死亡。
比昨天晚上吹掉的牛逼死得還快。
他張了張嘴，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怎么辦？
在線等，挺急的。
難道要跟她們說……
依據《民法典》第一千一百六十五條，行為人因過錯侵害他人民事權益造成損害的，應當承擔侵權責任？
然后探討一下是張老太的“危險駕駛”還是李老太的“違章停車”導致了這起“交通事故”？
最后再來個責任劃分，三七開還是四六開？
他要是真這么說了，這三位老太估計會以為他腦子也被雞蛋撞壞了。
正當陳高峰頭疼欲裂，恨不得當場表演一個原地去世的時候。
一道清脆的電子音在他腦海中響起。
【叮！】
【檢測到宿主正在處理法律糾紛，神級律師系統正式激活！】
【正在綁定宿主……綁定成功！】
陳高峰猛地一愣。
系統？
我丟！
穿越者標配金手指到賬了？
還是神級律師系統？
這名字聽起來就比“鄰里糾紛調解事務所”高端大氣上檔次多了！
幸福來得太突然，就像龍卷風。
陳高峰差點喜極而泣。
爸爸！你可算來了！
【宿主：陳高峰】
【專業能力：法學理論（精通），實戰經驗（菜鳥）】
【當前稱號：社區和事佬（新手）】
【綜合評價：一個懂點法但屁用沒有的戰五渣。】
陳高峰的臉黑了。
這系統……嘴還挺毒。
【叮！新手任務發布！】
【任務內容：作為一名未來的神級律師，聲望與財富缺一不可。請宿主在新手保護期內，選擇并完成以下任一任務。】
【選項一：完成五次法律案件咨詢（不限案件大小，以當事人滿意為準）。】
【選項二：作為代理律師，打贏一場訴訟官司（不限庭審級別）。】
【任務獎勵：新手扶持資金十萬元人民幣！】
【備注：承接訴訟案件時，可預支部分獎勵作為辦案經費，剩余獎勵將在案件結束后統一發放。】
十萬！
陳高峰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那點因為系統毒舌帶來的不快，瞬間煙消云散。
錢啊！
那可是錢啊！
他穿越前還是個窮學生。
為了讀研背了一屁股助學貸款。
生活費都得靠自己兼職去掙。
十萬塊，對他來說可是一筆巨款！
有了這筆錢，別說離開這個破事務所。
直接在市中心租個像樣的寫字樓，開創自己的事業都指日可待！
“搞錢！搞錢！”
陳高峰的內心在咆哮。
他再次看向眼前這三位老太太。
這已經不是三個吵架的老太太了。
這是什么？
這是行走的人民幣！
是移動的KPI！
是我陳高峰律師生涯的第一塊墊腳石！
不就是雞蛋糾紛嗎？
小case！
就算是一坨雞屎的歸屬權問題，今天我也給你斷得明明白白！
“咳咳。”
陳高峰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腰板，整個人的氣場都變了。
他指了指對面的椅子。
“二位阿姨，都先坐，不要激動。”
張老太和李老太下意識地就坐了下來。
“王阿姨，您也坐。”
王老太也乖乖坐好。
陳高峰十指交叉，放在桌上，擺出了一副律所精英談判的架勢。
“首先，我需要明確幾個問題。”
他看向張老太。
“張阿姨，您主張您的雞蛋是泰國進口。”
“請問，您有相關的購物小票、付款記錄或者海關憑證嗎？”
這就是法律上的“誰主張，誰舉證”。
張老太一下子愣住了。
“我…我小票早扔了啊，誰買個雞蛋還留那玩意兒。”
“那就是無法提供直接證據了。”
陳高峰點點頭，又轉向李老太。
“李阿姨，您說張阿姨是在永輝超市買的特價蛋，請問，您有證據嗎？”
“比如，超市的監控錄像，或者其他目擊證人？”
李老太也傻眼了。
“我…我就是那么隨口一說，我哪有證據啊……”
“好的，明白了。”
陳高峰靠在椅背上，一副一切盡在掌握的模樣。
“根據目前的證據情況來看，雙方都無法為自己的主張提供有效證據支持。”
“在這種情況下，我們通常會依據公平原則來處理。”
他頓了頓，看著已經被繞暈了的兩位老太太，拋出了自己的解決方案。
“我的調解方案是這樣的。”
“第一，關于雞蛋的價值，我們無法確定其為泰國進口，也無法確定其為超市特價。”
“那么我們就取一個中間值，按照市場上普通雞蛋的價格計算，一板雞蛋三十枚，大約二十元，破損六枚，合計損失四元。”
“第二，關于責任劃分，根據二位的描述，這是一起因雙方在公共空間內疏于觀察而導致的意外碰撞事件，雙方均負有同等責任。”
“因此，我建議，由李阿姨賠償張阿姨損失的一半，也就是兩元錢。”
“同時，二位作為多年的老鄰居，應當本著團結友善的原則，互相諒解。”
“我提議，由張阿姨主動放棄這兩元錢的索賠，李阿姨則向張阿姨表達歉意，握手言和。”
“這個處理方案，二位是否接受？”
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條理清晰。
還夾雜著她們聽不懂但感覺很厲害的詞。
張老太和李老太面面相覷。
好像……是這么個理兒？
兩塊錢的事兒，再爭下去也沒意思。
主要是陳高峰這分析，讓她們覺得特專業。
不聽他的，好像自己就成了不講理的刁民。
“行…行吧，我沒意見。”
李老太先松了口。
張老太也覺得有臺階下了，哼了一聲。
“行，看在小陳的面子上，那兩塊錢我不要了。”
陳高峰微微一笑。
從抽屜里拿出一張紙和筆，刷刷刷寫了幾行字。
“好了，這是本次調解的協議書。”
“麻煩二位簽個字，這事就算正式了結了。”
兩位老太湊過去一看。
只見上面寫著“關于張某某與李某某財產侵權糾紛一案的調解協議”。
下面還有什么“自愿達成”“再無糾葛”之類的字眼。
兩人顫顫巍巍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陳高峰滿意地收起協議書。
【叮！成功完成一次案件咨詢，當事人滿意度：高。】
【任務進度：1/5。】
“不錯不錯。”
陳高峰心里美滋滋。
“小陳啊，你可真是太厲害了！”
王老太由衷地贊嘆道。
“比那些電視里的律師還厲害！”
“是啊是啊，小陳這腦子，轉得就是快！”
張老太和李老太也握手言和，對陳高峰贊不絕口。
幾位老太太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還順便幫他把門口的垃圾帶了下去。
陳高峰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整個人癱回了那張破沙發上。
雖然只是調解了個雞蛋。
但這種運用專業知識碾壓全場的感覺……
真特么爽！
尤其是腦海里那個“1/5”的進度條，更是讓他充滿了干勁。
“看來這地方，也……不是那么一無是處嘛。”
他打量著這間破舊的辦公室，目光掃過那些土味的錦旗。
第一次覺得它們似乎也沒那么礙眼了。
也許，這里就是我神級律師之路的起點？
陳高峰美滋滋地想著。
正打算去飲水機那接杯水慶祝一下。
辦公室的門，又一次被輕輕推開了。
門外有一對夫婦滿面愁容拎包進門。
雖然這地方看起來破。
卻是他們如今能來的唯一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