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三天。
陳高峰和張芳蕊的電話，就沒停過。
“喂，您好，是王女士嗎？”
“我是明事律師事務所的律師，陳高峰。”
“是的，就是那個正在和山城科技打官司的律師。”
“下周三，高院，我們想邀請您來旁聽。”
“我們需要您的聲音，也需要更多人，聽到您的聲音。”
……
張芳蕊一開始還很生澀。
到后來，話術已經說得比陳高峰還溜。
她看著名單上最后一個名字被劃掉，長長地松了口氣。
感覺這輩子要說的話，這三天都說完了。
“陳律師，三十五個，全部聯系上了。”
“其中有二十八位，明確表示會到場支持。”
“剩下的七位，有的在外地，有的……不太敢。”
張芳蕊好像有點明白陳高峰想做什么了。
這不是一場簡單的官司。
這是一場，為所有被“虛擬地產”坑害過的人，發起的沖鋒。
陳高峰滿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錯，小張同志，很有當‘銷冠’的潛質嘛。”
“要不要考慮轉行，跟我一起去賣保險？”
張芳蕊：“……”
她就知道，這老板正經不過三秒。
就在這時，陳高峰的手機響了。
是法院打來的。
“陳律師，關于您代理的劉強反訴山城科技有限公司一案，對方拒絕了庭前調解。”
“啊，拒了啊。”
陳高峰的語氣，聽不出一點意外，反而有點……小開心？
“行，知道了，麻煩您了。”
掛了電話，他沖著張芳蕊咧嘴一笑。
“搞定，收工。”
“就等開庭，看好戲了。”
張芳蕊看著他這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心里剛升起的那點豪情壯志，瞬間又被擔憂取代。
“陳律師……對方拒絕調解，說明他們信心很足啊。”
“而且，網上那些輿論……”
“萬一，我是說萬一，那二十八個證人，被他們嚇得不敢來了怎么辦？”
陳高峰伸出手指，搖了搖。
“不不不，小張，你這個思想很危險啊。”
“什么叫證人？咱們那是‘親友團’，是‘場外支持’。”
“主打一個陪伴，懂不懂？”
“再說了，他們來不來，都不影響我們贏。”
“他們來了，是錦上添花。”
“不來，我們也能亂殺。”
陳高峰說完，瀟灑地一揮手。
“走，犒勞一下自己，哥帶你吃頓好的。”
“就去法院對面的……沙縣大酒店，給你加個雞腿！”
張芳蕊看著老板的背影，徹底無語了。
這心，得有多大啊。
……
周三，開庭日。
山城高級人民法院門口，人山人海。
長槍短炮，各路媒體記者，把門口堵得水泄不通。
網絡直播平臺的轉播車，也早早地停在了最好的位置上。
這場官司，在山城科技不遺余力的推動下，已經成了全網關注的焦點。
一輛黑色的奔馳緩緩停下。
車門打開，一個穿著高定西裝，頭發梳得油光锃亮，戴著金絲眼鏡的男人走了下來。
他就是山城科技此次的代理律師。
來自國內頂級律所“天權”的金牌律師，周偉立。
“周律師！周律師！”
記者們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瞬間將他團團圍住。
“周律師，請問您對這次的官司有幾成把握？”
“對方律師反訴您的當事人詐騙，您怎么看這種荒唐的行為？”
“有傳言說對方律師聯系了很多曾經和山城科技有糾紛的人。”
“您是否擔心他們會作為證人出庭？”
周偉立扶了扶眼鏡，臉上帶著職業化的、無可挑剔的微笑。
他對著鏡頭，侃侃而談。
“首先，我對我們的當事人，山城科技，抱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我們掌握了充足的證據，足以證明劉強先生的詐騙行為。”
“至于對方律師的反訴。”
“我認為這更像是一種博取眼球的拙劣表演。”
“法律是嚴謹的，不是嘩眾取寵的舞臺。”
“我們相信，法庭會做出最公正的判決。”
周偉立的發言，滴水不漏，氣場十足。
引得記者們閃光燈閃個不停。
就在這時，一輛出租車停在了不遠處。
陳高峰和張芳蕊從車上下來。
陳高峰穿著一身休閑西裝，沒打領帶。
看起來像是來參加周末派對的。
張芳蕊則是一身標準的實習律師套裝。
小臉繃得緊緊的，手里抱著厚厚一摞文件，緊張得像要去高考。
然而，和周偉立被眾星捧月的場面不同。
這邊，冷冷清清。
大部分記者的鏡頭，都還追隨著周偉立的身影。
只有寥寥幾人，象征性地朝這邊瞥了一眼，隨即又失去了興趣。
一個騙子的律師，有什么好采的？
陳高峰也不在意，他理了理衣領，正準備進去。
一個弱弱的聲音，叫住了他。
“請……請問，是陳高峰陳律師嗎？”
陳高峰回頭。
一個看起來剛畢業沒多久的年輕女記者。
正舉著一個印著“大象媒體”logo的話筒。
有些緊張地看著他。
陳高峰眼睛一亮。
哎喲喂，總算有個識貨的了。
他立刻握住女記者的手。
“是的，我就是！謝謝，謝謝你！”
“在這樣惡劣的輿論環境下，你還愿意給我一個發聲的機會。”
“你就是媒體界的良心，是黑暗中的一道光啊！”
女記者被他這突如其來的熱情搞得一愣一愣的。
“啊……陳律師，您客氣了。”
“我……我就是想問問，面對山城科技和周偉立律師的強勢，您現在緊張嗎？”
“您覺得自己的勝算有多少？”
陳高峰松開手，清了清嗓子。
對著鏡頭，露出了一個八顆牙齒的標準微笑。
“緊張？怎么會。”
“至于勝算嘛，那要看法律怎么說。”
“不過在這里，我想先打個廣告。”
女記者：“啊？”
陳高峰對著鏡頭，一臉誠懇。
“各位觀眾朋友們，電視機前的網友們！”
“還在為法律糾紛煩惱嗎？還在為找不到靠譜律師而頭疼嗎？”
“請認準——明事律師事務所！”
“我們收費公道，童叟無欺，不管官司大小，我們都用心對待！”
“現在預約，首單還可享受八八折優惠哦！”
“明事理，斷是非，明事律師事務所，您身邊的法律專家！”
女記者和她身后的攝像大哥，都石化了。
這……這是在法院門口啊！
還能這么玩兒的嗎？！
張芳蕊在一旁，已經想找個地縫鉆進去了。
太丟人了，真的太丟人了。
……
走進莊嚴肅穆的法庭。
張芳蕊的緊張感，瞬間達到了頂點。
她的手心全是汗，雙腿都有些發軟。
旁聽席上，已經坐了不少人。
其中就有好幾張，是她打電話時見過的照片。
那些“親友團”真的來了。
可更多的人，是來看熱鬧的。
張芳蕊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
“陳律師……我……我好緊張。”
“沒事。”
陳高峰拍了拍她的背，輕聲說道。
“深呼吸，就當是來看電影。”
“今天這部電影，叫《正義的審判》。”
“主演，是你老板我。”
張芳蕊快哭了。
“都什么時候了，您還有心情開玩笑。”
陳高峰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些。
他看了一眼審判席上那個空著的、居中的位置。
“放心吧。”
“這場官司，除非審判長是對方的人，故意錯判，否則，我們必勝。”
他頓了頓，補充道。
“我查過了，今天的審判長，是山城法院的副院長，鄭穎。”
“一個出了名的鐵面無私，最恨資本操弄輿論，干預司法公正。”
“所以，把心放回肚子里。”
聽到這話，張芳蕊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一些。
原來，他什么都調查好了。
他不是真的沒心沒肺。
他只是……胸有成竹。
很快，工作人員開始入場。
核對雙方律師及當事人的身份信息。
劉強也來了。
他坐在原告席上，臉色蒼白，整個人都在發抖。
陳高峰和張芳蕊在另一側的被告席坐下。
對面，就是氣定神閑的周偉立。
他甚至還朝陳高峰，投來一個輕蔑的眼神。
書記員就位，開始宣讀法庭紀律。
“全體起立！”
隨著一聲指令，審判長鄭穎，帶著兩名審判員，從側門走入法庭。
鄭穎看起來四十多歲，面容嚴肅，眼神銳利如鷹。
她走到審判席前，坐下，拿起法槌，重重一敲。
“咚！”
清脆的響聲，回蕩在整個法庭。
所有嘈雜的聲音，瞬間消失。
“現在開庭！”
與此同時，山城科技的頂層辦公室里。
巨大的屏幕上，正實時播放著庭審的直播畫面。
公司負責人吳征和法務部長秦彪，正并肩站著，關注著屏幕。
“秦彪，都安排好了？”
“放心吧吳總，那個姓陳的律師，不過是跳梁小丑。”
秦彪的臉上，是和周偉立如出一轍的自信。
“這次，我們準備得非常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