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最后一桌客人離開后，負責收銀的楊阿姨去午睡了，林媽媽也宣布休息。她解下圍裙，擦了擦額頭的汗，在舒弋對面坐下。
"累了吧？"她遞過來一杯冰鎮酸梅湯，"慢慢就習慣了。"
舒弋雙手接過杯子，冰涼的觸感讓他心緒不寧，"不累。"
很難說自己現在的心情，他從沒有這樣近距離地接觸如此人間煙火的生活。
在邵斯弋的記憶里，母親當年因為婚姻和家庭決裂，又因為自己丈夫的出軌和背叛，精神日漸崩塌。邵斯弋在精神病母親的陰影中生活了近十年，也忍受了近十年的非人待遇。
街坊鄰里喜歡邵斯弋乖巧可愛、學習好，能幫就幫一把。尤其是林媽媽，從小看著他長大，拿他當半個兒子看待。可作為單身母親，賺錢養家的重擔已經幾乎將她壓垮，記憶里的林媽媽一直是早出晚歸，身上總有散不去的油煙味。
但她笑起來很好看，每晚回家也都會從飯館里給他和林浩帶一些難得的美味。
也許是來自原主的情緒引導，舒弋對眼前的女人總能升起親近之意。
他小心地啜了一口酸梅湯，酸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他突然想起一個問題："林姨，餐館每天這么忙，要不還是再招個工吧，等我去上學了你又自己一個人，太累。"
林媽媽愣了一下，隨后笑著搖搖頭："傻孩子。不累！我都習慣了。"她伸手想摸舒弋的頭，卻在半途停住了，轉而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不用擔心我，你和林浩佩佩每天好好的、健健康康的就行了。"
舒弋看著她的背影，胸口泛起一陣陌生的溫暖。這個狹小油膩的餐館，正在一點點瓦解曾經的舒弋在心底筑起的那座高墻。
——
晚上十點，餐館打烊。
舒弋坐在收銀臺前數著今天的營業額，林媽媽在旁邊算賬。
"今天生意不錯。"林媽媽把零錢塞進他手里，"喏，你的工錢。"
舒弋看著掌心的五十塊錢——皺巴巴的，還帶著油煙火氣。
"謝謝林姨。"
"謝什么謝。"林媽媽擺擺手，"明天記得早點來，要包餃子。"
回到公寓，只有林浩一個人正對著手機奮戰。
"回來了？"林浩頭也不抬，"等我打完這局，有個單子你幫我接一下。"
舒弋湊過去看——是《王者榮耀》的高端局排位，林浩操作的ADC正在下路補兵。
舒弋下意識道："等一下再A。"
林浩漏了個炮車沒補到，"靠！我沒那么細節！"
舒弋在一邊看著，偶爾指揮他對面打野來抓，中路miss。
"行啊你！"林浩興奮地推過手機，"那這局你幫我打，我去洗澡！"
沒等舒弋拒絕，林浩已經一溜煙跑進了浴室。
屏幕上，游戲角色正站在泉水里發呆。舒弋深吸一口氣，手指輕輕搭上。
——熟悉的觸感。
——熟悉的界面。
——熟悉的，血液沸騰的感覺。
他的手指開始自主記憶般地移動，角色如離弦之箭般沖出泉水。接下來的十分鐘里，舒弋操縱的孫尚香從對線到團戰，殺得對手潰不成軍。
"Victory！"
系統提示音響起時，林浩正好擦著頭發走出來："贏了？這么快？"
舒弋迅速退出游戲界面："運氣好。"
林浩狐疑地看了眼戰績——12/0/8的KDA，MVP標志閃閃發亮。
"臥槽！"林浩一把抱住他，"你小子深藏不露啊！什么時候打射手也這么厲害了！明天開始代練單子都歸你了！"
舒弋無奈地笑了。
那天晚上，他幫林浩打了三個小單子，賺了兩百塊。林浩興奮地收了錢，轉給他一半："合作愉快！"
前世一個簽約費破千萬的明星選手，現在卻因為微信上的100元轉賬，感到無比的興奮與滿足。
這樣平凡的日子......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