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姑姑猛地后退半步,眼中驚愕不止,“這半塊虎符怎么會在你手上?!”
世人皆知,先皇下葬時虎符已一分為二。
半塊隨皇陵陪葬,半塊交由昭寧公主。
世人卻不知,父皇臨終前,將另半塊虎符塞進了燕綏之掌心。
“替朕護好昭寧,若有朝一日皇室生變,合符可號令全君以清君側。”
燕綏之揚起虎符厲聲道,“我乃禁軍統領燕綏之。”
“奉先皇遺命掌半塊虎符,調兵安民,肅清奸佞。今日誰敢動昭寧公主分毫?”
話音未落,院外突然傳來甲胄碰撞聲。
禁軍持槍而入,槍尖寒光直逼姑姑身側的侍衛。
姑姑突然崩潰大笑,淚水從眼底滑落,“皇兄......你到死都要算計我!”
她指著燕綏之手中的虎符,聲音因不甘而顫抖。
“我是他親妹妹,他憑什么把虎符留給外人?!”
“算計?”
我冷笑著看向她,喉間發澀道。
“姑姑,皇兄下旨讓我嫁國師救國,我從未說過半個‘不’字。”
“可你們呢?故意讓刺客擄走我,任由我在暗室里被折磨半月!”
“你們大喜宴請四方時,我被劇毒折磨到幾近想要自盡!”
我聲嘶力竭地質問著在場眾人。
我看著姑姑躲閃的眼神,只覺無比諷刺。
“我從沒想過爭權奪利,只想像尋常女子一樣活下去。可就連安穩活著的念頭,在你們眼里都是錯嗎?”
我散亂的發絲染著血黏在臉上,死死盯著她。
“你一次次讓蘇憐雪拿指骨項鏈刺我眼睛,一遍遍當著眾人面說我失貞。
“究竟是我這個公主不合格,還是你容不下任何擋路的人?哪怕是和你血脈相連的親人!”
燕綏之突然擊掌,侍衛押著蓬頭垢面的刺客踉蹌上前。
他瞇眼盯著那人血污的臉,“護國寺行刺公主,你是受誰指使?”
刺客梗著脖子嘶吼,“是老子貪慕公主美色!”
燕綏之好笑地用劍柄劃著他的胸膛。
“我沒記錯的話,你娘還在城郊破廟等著喝藥呢。”
燕綏之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刺客瞬間面如死灰。
他抖著手指向姑姑,聲音滿是無力。
“是... 是長公主!她給我百兩黃金,讓我趁機除掉公主啊!求您饒了我娘......”
“我母親年邁,她是無辜的啊!”
姑姑徹底面色慘白,蘇憐雪尖叫著跺腳,“血口噴人!你這是威脅他就范!”
我忍不住嘲諷道,“眼盲心蠢說的就是你,事已至此還要自欺欺人!”
燕綏之踢了踢刺客的肩頭,語氣不耐,“公主清白與否,你最好想清楚了說。”
刺客猛地磕頭,額頭在青磚上砸出悶響。
“我... 我只按長公主吩咐給她灌了毒藥!哪敢碰公主一根手指頭啊!”
我笑著搖了搖頭,“還不夠呢。”
目光轉向神色驚慌的陸玄淵,我幽幽開口。
“國師心中早有心上人,非要娶我為妾,難道不怕夫人心寒?”
陸玄淵漲紅臉反駁,“公主金枝玉葉,我也只是為了......”
我打斷他的話,“又是救國那套說辭?”
“多少無辜人因為你們喪命,你們卻還在拿大義當遮羞布!”
我越說越憤怒,上輩子被肢解的畫面涌入腦海,窒息感猛地攥緊心臟。
我心中一沉。
中毒后那些心悸、咳血的癥狀。
竟和父皇臨終前一模一樣!
上一世他們肢解我獻祭,根本不是解國難的荒唐說辭這樣簡單。
是為了用我的魂魄壓抑父皇的怨氣!
父皇根本就不是心疾突發而亡,而是被人害死的!
我一把揪住姑姑的衣襟,“你為什么要毒害父皇!?”
“他讓你做全天下最自在的長公主,讓你掌著鳳印隨心所欲,讓你可以有不嫁人的權利,你為什么要殺他?!”
過往記憶如刀凌遲著我的神經。
父皇臨終前攥著我的手,指尖冰涼得像雪。
長公主跪在靈前哭得肝腸寸斷,暈厥被送回宮后靈堂就遇刺客。
“為什么?”
我掐著她的肩膀搖晃,指甲幾乎嵌進她的皮肉里。
姑姑看著我,扯出諷刺的笑。
“我從小就比他聰慧,就因為我是女子,就要屈居人下嗎?”
她突然推開我,癲狂地大笑起來。
“若讓我坐這個皇位,何至于被外敵欺壓數年之久?!”
我聲嘶力竭,“所以你就害死親哥哥?”
“不然呢?”
姑姑步步緊逼。
“看到你這張和他如出一轍的臉,我就恨不得剜下來!”
“你生來金尊玉貴,我卻從小在后宮踩著刀尖長大,你說是憑什么?”
明明,幼時姑姑會帶我偷溜出皇宮買糖糕,會塞給我護衛腰牌說保我平安。
原來這些溫情全是假的......
姑姑勾起嘴角,“從前帶你出宮是想讓山匪擄走你,給你護衛是為了監視你......”
“哈哈哈哈哈哈......也就你這個傻子以為我對你是真心!對于皇家來說,血脈就是笑話!”
我徹底崩潰,嘶吼著撲向姑姑,指甲狠狠朝她臉上抓去。
卻被她反手一推,重重摔在地上。
膝蓋磕在地上的剎那,她身側的嬤嬤突然抽出匕首,朝著我的心口刺來。
“昭寧!”
燕綏之猛地抱住我,鮮血卻瞬間染紅他的衣袍。
我望著那灘刺目的紅,大腦轟然空白。
春枝倒在我懷里時,也是這樣溫熱的血濺了我滿身。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再離開我......”
我抓著他的袍角,喉嚨里只能發出破碎的嗚咽。
就在這時,大門出現一抹明黃的身影。
皇兄胸口劇烈起伏,眼中是我從未見過的冰冷。
“姑母。”
他的聲音發顫,卻帶著帝王的威儀。
“朕算是看清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