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兩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果然再次潛入了我家院子。
是林秀蓮和王大龍。
“都找遍了，真的沒有錢。”
林秀蓮的聲音里帶著抱怨。
“我就說他一個當兵的，能有多少錢，撫恤金估計早就花光了。”
王大龍不耐煩地聲音響起。
“再找找！他家三代都是英雄，國家能不給錢？肯定藏在什么我們不知道的地方。”
我躲在柴堆里，心臟狂跳，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我清晰地聽到王大龍壓低了聲音，問出了那個我最想知道的問題。
“對了，他那個兒子，你到底賣了多少錢來著？”
我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林秀蓮得意地笑了起來，那笑聲，像淬了毒的刀子。
“三萬八！”
“他那個兒子又瘦又小，跟個猴崽子似的，根本就賣不出好價錢。人販子都嫌棄。”
三萬八。
我的兒子，我的小寶，在他們眼里，就值三萬八。
我的眼淚，無聲地滑落，和臉上的泥土混在一起。
王大龍的聲音里帶著一絲貪婪。
“錢呢？拿出來花花，最近手頭有點緊。”
林秀蓮的抱怨聲再次響起，語氣里滿是理所當然的炫耀。
“錢？什么錢？”
“早都打賞給網上那些帥哥主播了！一個叫帝少的主播，長得可帥了，我給他刷了好幾個火箭呢！”
“一分都沒剩下！”
轟！
我腦子里最后一根弦，徹底斷了。
我的兒子，被他們用三萬八賣掉。
這筆錢，沒有用來改善生活，沒有用來做任何有意義的事。
我再也無法抑制，雙目赤紅。
我從柴堆里沖了出來，沖回屋里，抱出了那個沉重的鐵皮箱子。
我用撫恤金里最后的錢，包了一輛車。
“去省城，東部戰區司令部。”
司機看了看我身上的傷和手里的鐵箱，沒多問什么，一腳油門踩到底。
車子連夜飛馳，我的心比車速還快。
天亮時分，我們抵達了目的地。
那莊嚴肅穆的軍區大院，門口站著荷槍實彈的哨兵。
我付了車費，抱著箱子，一瘸一拐地走到大門口。
在哨兵警惕的注視下，我打開了那個沉重的鐵皮箱子。
嘩啦一聲。
我將里面承載著楊家三代人鮮血與榮耀的軍功章烈士證，全部倒在了冰冷堅硬的水泥地上。
金色的，銀色的，銅色的勛章鋪了一地，在晨光下閃著刺眼的光。
我退后兩步，隨即雙膝重重跪下。
膝蓋與地面碰撞，發出沉悶的響聲，但我感覺不到疼。
我挺直了腰桿，像一桿即將折斷的標槍。
我用盡全身的力氣，沖著軍區大院，發出來自靈魂深處的悲憤咆哮。
“我爺爺楊定國，代號‘楊老虎’，抗美援朝特等功臣！”
“我父親楊振華，母親宋雅，國安部特派員，雙雙臥底犧牲！”
“我，楊建軍，一級戰斗英雄，為國斷腿！”
“我為楊家三代人，為我那被拐賣的兒子，鳴不平！”
我的聲音嘶啞，字字泣血。
“我的兒子被我親嫂和村霸聯手拐賣！至今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