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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清華錄取那天,我賣了腎,給自己買了一塊墓地。
就在我哥的墓旁邊。
我是家里第二個考上清華的孩子。
五年前,哥哥拿到錄取書時,我鬧著要他帶我去北京玩。
但去機場的路上,發生了連環車禍,哥哥護住了我。
用命。
爸媽因此恨了我五年。
每次爭吵,他們都會紅著眼質問:“為什么當初死的不是你?”
喝下農藥時,我笑了。
“爸媽,欠你們的命,還給你們。”
......
我死的時候。
媽媽哭得撕心裂肺,甚至第一次叫我“寶貝女兒”。
但媽媽不知道,我已經死了。
她哭,是因為急著把我“賣”出去。
聽說我考上清華,親戚介紹了一個四十多歲的老光棍上門提親。
爸媽沒問我的意見,欣然同意,把剛成年的我嫁給他。
老光棍普信卻精明。
他知道,我絕不可能去清華讀書。
以后我只會給他當保姆、生孩子,便想少給5萬彩禮。
媽媽立刻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二十萬!少了不行,我可就小念這么個寶貝女兒!”
我靈魂飄浮在一旁。
看著她表演,我冷冷地笑了。
恐怕媽媽得知我的死訊,都不會哭得這么傷心吧?
畢竟,她和爸爸都恨透了我。
恨到——
哪怕我中考是市里第一名,爸媽也不愿意出錢讓我讀高中。
是我偷了戶口本,求老師幫我這個沒有監護人的學生報名。
暑假,我白天在飯店洗盤子、晚上在KTV通宵做服務員,才湊夠了一年2000塊的學費。
恨到——
我痛經到脫力昏倒。
當醫生的媽媽,卻直接將家里的布洛芬丟進馬桶里沖走,再將一板瀉藥拆開,和著冰水往我嘴里灌。
她看我抱著肚子打滾,罵我活該。
恨到——
我好不容易打工兼職賺錢,夠買一條39元的打折白裙子。
爸爸卻罵我惡心、想接客勾引男人。
他將我按住,強行用推子把我的頭發剃光。
......
但爸媽對我的恨不無道理。
因為五年前,是我害死了哥哥。
每次爭吵,爸媽都會紅著眼質問:“為什么當初死的不是你?”
現在我終于死了。
我想,爸媽肯定會很開心。
哥哥忌日那天,我跟著爸媽去陵園看哥哥。
他們站著。
我跪著,不停地扇自己耳光,嘴里念叨:
“我錯了!”
“我該死!”
一如過往五年,我都要為自己的活著“懺悔”。
懺悔結束,我把清華的通知書給爸媽看,手指緊張得不停發抖。
我期望他們會說出一句原諒、會給我一聲道歉:
“對不起小念,這五年是爸爸媽媽錯了。”
“哥哥的死,不是你的錯,以后爸爸媽媽會愛你、關心你,好好地對待你。”
可是沒有。
爸爸給我的,是使了狠勁、用力的一巴掌。
媽媽冷笑著撕碎我的錄取通知書,嫌惡道:
“沈念,你怎么配?”
“你怎么配去小嶼的學校?”
“你這個災星就應該早早地被車撞死,而不是活在這個世界上害人!”
通知書的碎片被爸媽砸到我臉上。
一同砸碎的,還有我的自尊,和早就碎開裂痕的,愛他們的心。
我無數次希望、祈求上天讓時光倒流。
當時在車禍里死掉的是我就好了。
那是不是爸媽就會永遠記得親愛的小女兒,至死都愛著我?
但偏偏,不幸活著的人是我,不是哥哥。
爸媽脾氣不好,哥哥死后就成了他們的忌諱。
我卻該死地冒犯了哥哥。
媽媽眼里不帶一絲溫度:
“只要我活著,沈念,你就別妄想過一天幸福日子。”
“清華你做夢都別想去讀,我絕不會同意的!”
媽媽打電話給清華招生辦,以我有嚴重疾病為由,幫我辦理了自愿放棄入學。
掛斷電話后,她和爸爸便徑直開車離開,將我一個人留在離家有60公里遠的陵園。
沒有考慮過身無分文的我,要怎么回家。
以前也總是這樣。
我每次要走一夜的路,到處問、到處求,才能筋疲力盡地回到家。
那個哥哥死后,就再也沒人歡迎我的家。
不過以后,我再也不用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