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這一趟一定是睡了很久的,
醒來的時候,顧言清就在我身邊。
我和他真的很久沒有這樣寧靜和諧的時候了,
這些日子不見,他瘦了許多。
像他那樣注意形象的人,
竟然連胡茬長出來了都沒發現。
我們彼此之間都十分默契地沒有再提那天的事情,
只是兩個人待在一起也都不說話。
我看著窗外,顧言清看著我,我其實很不自然,
只有等他離開了才能長舒一口氣。
可那天那個女孩來找我了,
那日場景太混亂沒看清,但其實是很討人喜歡的乖乖女模樣。
她叫許清妍。
許清妍是趁著顧言清離開的縫隙過來的,我能感受到她沒有惡意。
她跟我說了我昏迷的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譬如。
顧甜甜被關了起來,沒有顧言清的允許,誰也不能放她出去。
顧甜甜便想著故技重施,又要發病。
但凡是眼前能夠摸到的東西,她通通砸了個稀碎。
可這次,顧言清是真的氣惱了。
他頭疼了好些天,對這個妹妹心寒的同時還有憤怒。
許清妍說,這些日子顧言清常常一個人買醉,
她偶然有一兩次得了消息去接他,聽到顧言清醉了說起我。
許清妍給我剝了個蘋果,笑道,
“他說,那天離開宴會廳之后,他在車上抽了半包煙,整個腦子都是你哭著質問他的那句話。”
“你明明答應我,要給我一個開心的生日的。”
這句話同樣在我腦海里放了一遍。
可見我沒有要分享的意思,許清妍便繼續說了下去:
“言清哭著說,是啊,自己都答應你了,為什么偏偏還是接下了顧甜甜給他的巧克力。”
“他很后悔,明明知道顧甜甜的性子,明明知道那份巧克力一定是有問題的,可還是做了傷害你的事情。”
“他郁悶得不行,到了顧甜甜設的酒局歡樂場里,一杯又一杯酒下肚,他是真的暈了,竟然真的中了套,然后……”
許清妍倒也不遮遮掩掩,有些抱歉道,
“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她這樣大方,我倒也自在了許多。
我看著手上那枚戒指,
我實在睡了太久了,以至于瘦得都有些脫了相,
戒指松松垮垮地環在手上,反而不自在。
這些日子,許清妍每天卡著顧言清不在的時間來探望我,
我知道是為了討我的好感。
可我是也是真的不討厭,甚至有些感激她,
畢竟已經很久不曾感受到這樣的友好了,即便她帶著目的。
做了好些日子的康復訓練,我終于能自己走動了,
我艱難地走到門口目送許清妍離開后。
回到病床前,
小心地將許清妍給我的信封塞到床墊下,然后將戒指戴回去。
顧言清每天來得很準時,幾乎是忙完工作就跑過來了,
今天他帶了我曾經最愛喝的海鮮粥。
看著我吃完后,
顧言清像往常一樣沉默著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我叫住了他。
“顧言清,我想去云南看看。”
聞言,顧言清猛地轉身,
若不是確認自己沒有眼花,
我都不敢相信他竟然會為我紅了眼眶。
曾經對我冷得像冰一樣的臉,此刻竟然生動了起來,
顧言清話里有哭腔,
“我好開心,秦桐,我以為你不會再跟我說話了。”
這話從顧言清嘴里說出來,實在太肉麻了,讓我很不適應。
見我表情不對,顧言清連忙把話題撤回來,
“好,等你好了,我們就一起去云南。”
“不要,我想自己一個人去,而且越快越好。”
“不過,你知道的,我沒有多少錢了,你能不能借我些,你不放心的話,給我買機票也行。”
顧言清臉上的失望清晰可見,可依舊在猶豫,
我看出他的遲疑,補充道,
“我想自己走走,你放心,我現在這個樣子,跑不了。”
見我這樣執拗,顧言清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了。
顧氏集團的手下干活不得不說,真的很利索,
第二天下午就給我安排好了一切。
只要我一句話,隨時可以出發。
可顧言清也把所有的行程取消了,全天不離地守在我身邊。
我倒不是覺得煩,只是他一直看著我,總歸覺得有些怪。
直到我這天睡著的時候,
顧言清突然偷偷親了我,我不可置信地將他推開。
他模樣很受傷。
但這樣也好,我也找到了理由和許清妍聯系。
顧言清被我支走了,他反應過來時,許清妍已經帶著我上了飛機。
許家的勢力確實不容小覷,
竟然能避開顧言清的眼線,把我從顧言清原來的路線轉走。
離開前,許清妍哭著抱著我,一直說著抱歉。
“對不起,你是這樣好的人,我太自私了,你原諒我,原諒我……”
可我卻是真真切切地感謝她能夠幫我。
我輕輕地擁抱了許清妍,由衷地祝福著她,
“做人,自私點沒有什么不對。”
“你選的這條路很難,為了孩子,你要更加勇敢些。”
我從包里掏出一枚平安符,俯下身輕聲道,
“你要做個乖孩子,不要欺負媽媽。”
“可以像爸爸的臉,但可別像他那樣瞎了眼睛又不長腦子。”
“好啦!走吧走吧。”
我向許清妍最后揮了揮手,然后轉身離開。
飛機延誤了,對于我而言,等待時間算是件壞事。
因為睡眠真的越來越差了,我已經完全睡不著了。
精神已經臨近疲憊崩潰的邊緣,
可是身體的機能卻依舊拼命燒著,
每一寸肌膚都活了起來,身上的每一寸肉都在喊疼。
腦海里面的東西越來越多,越來越清晰,
那些不堪的畫面,越來越真實,幾乎是要扭曲我的空間直接從眼前跳出來。
飛機著陸后,許家安排的相關人員來接了我。
許清妍確實挺夠意思,
給我安排的李醫生長得很帥,
甚至比顧言清還有多一份禁欲感。
只是可惜我這狀態,實在是沒有多余的精力去占便宜了。
李醫生看著我的診斷報告,那兩條好看的眉毛皺得要碎掉了,
甚至最后說出診斷的時候聲音都在抖。
“秦小姐,你處于極端的精神解離狀態已經很久了。”
“你辛苦了,你真的已經……很棒了。”
真的是一個善良好心的醫生。
我盡量找了一個看著體面且沒那么疼的動作挨著墻坐了下來,真心實意問道:
“李醫生,那請問,我什么時候可以安樂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