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恩鎮是坎特帝國的一個小鎮,位于蒼茫的奧丁森林的邊緣。小鎮不大,
僅有的一條四米多寬街道一眼就能望到頭。三四百座小屋依街而建,小屋大都低矮破落。
勉強能入目的便是一座比普通房屋大了一倍的白色古堡,它位于街道的盡頭。
小鎮上唯一的貴族雷恩男爵便住在這里。四十年前,雷恩鎮不叫雷恩鎮,而是叫萊村,
屬于貝克帝國的領地。
城市時默默無聞的雷恩挺身而出替當時擔任進攻貝克帝國部隊副指揮官的奧古殿下擋了一箭,
在戰后就得到了這片小小領地,同時身份也由一個平民變成了平時做夢都不敢想的貴族,
雖然只是最小的三等終身制男爵。此刻天已黑,在白色古堡內的一個房間內,燈光搖曳,
七十多歲的老雷恩已經入睡,瘦弱的身體讓一張不大的床看起來能睡五六個人。
管家肖爾托站在離床不遠的窗邊,這里正對著鎮上唯一的街道。借著夏夜睛朗的天空,
肖爾托眼睛直直的看著朦朧的街道,似乎在等待著什么。夜越來越深,
肖爾托依然沒有去睡的意思。一只蚊子越過肖爾托,嗡嗡嗡的飛向老雷恩。
在老雷恩耳邊轉了一圈后,老雷恩驚醒,見肖爾托還在房內,便想坐起來。
只見他左手緊緊的抓著床沿,右手用力的按著床,坐到一半,卻是力不從心,
輕輕嘆了一口重新躺了下來。聽到嘆氣聲,肖爾托知道老主人已醒,
回頭正看到老雷恩正無奈的躺下,連忙跑了過來,“主人,別動,當心扭了腰。讓我來扶你。
”想想自己當年敏捷健碩的身體,救奧古殿下時更是一躍十米遠,
幾乎達到了劍師的水準,如今卻也變成這個樣子,心里頓時有一絲難過,“咳咳,肖爾托,
那小子還沒有回來嗎?”“還沒呢?要不我出去找找?”肖爾托扶起老雷恩,
在他背后放了一個靠墊。“準是喝酒去了,這小子什么時候能讓我放心呢?
說好明天去帝都,今天他還想著喝酒。”老雷恩長長的嘆息一聲,“沒有父母的孩子,
當真難教呀。”老雷恩口中所說的小子,叫小雷恩,是他十九年前從路邊撿的一個棄嬰。
老雷恩沒結過婚,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愿意拖累別人,
因為他四十年前便失去了男性的驕傲。替奧古殿下擋箭的人多了,但獲得領地的人卻沒幾個。
老雷恩有此榮幸,但是因為他飛身擋在奧古前面時,很不幸的沒有選擇好擋箭的位置,
被箭射中了下身,這本來是射向奧古下身的。更不幸的是,
當時唯一有能力治好老雷恩的魔導士也被暗箭射中,處在昏迷中。
其他魔法師保住了老雷恩的命,卻保不住他的命根子。作為一個男人,
奧古殿下難得的表現出一絲感動,要國王封了老雷恩一個男爵爵位,并說若以后老雷恩有事,
隨時可以找他。“主人,這孩子就是有點好酒,其他倒是沒什么的。
”十多年來管教小雷恩的事幾乎都是肖爾托在做,他比雷恩更喜歡小雷恩。
“我還在倒沒什么?可是我一死,他怎么辦?要魔法不會魔法,要斗氣不會斗氣。
”老雷恩雖然平時不怎么管小雷恩,但卻是真心把他當成自己孫子一樣。“放心,
有我呢?再說你不是還留下來了幾萬金幣嗎?夠用很多年的了。”肖爾托安慰著老雷恩。
“老伙計,你身體也一年不如一年了吧。”老雷恩苦笑著打量了一眼肖爾托,
后者也有點駝背了,“就那小子,幾萬金幣到了他手里,不出半年,保準一個也沒有了。唉,
都怪我經營不好,有這么一塊領地,經營幾十年,卻也只能留下幾萬金幣。”“主人,
這不怪你,這雷恩鎮除了魔獸外什么也沒有,能存下這些金幣也不容易呢?
”“是不容易。”老雷恩想了想點頭同意肖爾托的話。雷恩鎮土地貧瘠,沒有特產,
鎮上人少而窮,每年只能收到可憐的幾百金幣的稅,勉強夠應付日常開銷。
但雷恩鎮并非一無是處,這里有魔獸。奧丁森林是帝國最大的魔獸聚居地,
它們都是寶貴的資源。以雷恩鎮的位置,本來會成為進出奧丁森林的重要關口的,
無奈雷恩鎮交通不便,冒險者們更愿意選擇雖然遠一點但交通方便的奧丁鎮。
加上老雷恩的實力只能捕捉到一些低階的魔獸,賣不了幾個金幣。
所以現在能有幾萬金幣也是不容易的。每當說到這個話題,兩人便各有心事。良久,
肖爾托抬頭問,“主人,真的要去帝都嗎?”“只能去試一試了。雷恩鎮再不好,
有它在,我就不用擔心小雷恩。”“這帝都路途遙遠,你身體又不好,我很擔心呢?
”肖爾托雖說是雷恩的仆人,但兩人相處幾十年,又都好酒,說話有時很隨意。
“老伙計,你那點心思我還不知道嗎?你不是擔心我身體,
而是擔心我們根本見不到奧古公爵吧?”“這也是擔心之一,畢竟事情過去了四十年,
當年的奧古殿下也變成了如今的奧古公爵。”“放心,我相信奧古公爵是個好人。
四十年前我救他時,戰爭還沒結束,一年后論功行賞時,他還記得我。
可見他是一個賞罰分明的人。”老雷恩哈哈一笑,似乎有強大的信心。
其實他心底里沒有一點信心,畢竟四十年的時間,會忘記很多事的,就算奧古記得自己,
他不答應自己的要求也是正常的。封一個終身制男爵,完全已對得起當初自己救他的恩情。
現在自己再求他把終身制男爵改成世襲制男爵傳給小雷恩,想起來倒也有點過份,
雖然對于奧古公爵來說,這點小要求實在算不得要求。要不是這樣,
他雷恩何必等到今天身體實在拖不下去了才去找公爵。“既然如此,我們便一起去,
成與不成便看小雷恩的運氣了。”“有時我不知道我們這樣做到底是為他好還是害了他?
”“應該是為他好吧!”肖爾托語氣不是很肯定,
“學習魔法和斗氣畢竟是需要極高的天賦的,小雷恩資質很平常,就算他天天努力,
最終也就是個中級魔法師或中級劍士。再說了,一聽到要學習魔法和斗氣,
他便象霜打的茄子一樣。記得那一年的冬天嗎?我們下定決心把他關在屋子里學習魔法,
那一個月,整日里我們聽到的都是唉聲嘆氣。”老雷恩眼睛一亮,“記得!
怎么會不記得呢?那一個月,他害得我天天睡不著覺。還有第二年的春天,
我們見它不想學習魔法,便又要它學習斗氣,誰知它不嘆氣了,倒是整日喊媽呀救我,
媽呀救我。”“是呀,我記得那時候你整整瘦了一圈呢?”“你又何嘗不是,
本來就不胖,差點就成竹桿了。”哈哈哈,兩人同時發出大笑聲,“所以從那時起,
我們便決定不去勉強他,讓他快快爾樂樂的活著就行。”“肖爾托,拿酒來。
”“主人,你不能喝酒。”“別費話,我說了能就能。”“那好吧。
”肖爾托快速轉身推門,現在他也想喝酒,兩三年了吧,自從老雷恩身體狀況不那么好以后,
兩人就沒喝過酒了。“你什么時候回來的?什么時候到這里的?”門一開,
興奮中的肖爾托差點就撞到了門外站著的一個高大英俊的年輕人。不用說,他就是小雷恩了。
“沒事點那么亮的燈干什么?”小雷恩裝著眼睛被明亮燈光刺痛的樣子,
用右手衣袖把雙眼擋住。燈光是亮,但遠未到能刺痛眼睛的地步,小雷恩這么做,
是因它的臉上掛著兩行淚水。小雷恩站在門外已經十多分鐘了,老雷恩和肖爾托的話,
他全聽到了。他從不流淚,他一直認為淚腺只長在女人身上,但今天他發現,
男人也是有淚腺的。他不是后悔自己辜負了兩位老人的希望,
不是后悔了自己沒有認真學習魔法和斗氣。他知道自己沒有那個天分,所以不會后悔。
他流淚是因為他一直認為并不關心自己的兩個老家伙,原來是這么在乎自己。去京都,
原來不是去玩,而是去求人。為了一個破地方的小小男爵,真的值得去求人嗎?
衣袖放下時,淚水已經被悄悄擦干,臉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兇神惡剎相,
“你們兩個老鬼笑得這么奸,我就知道沒想好事,喝酒,怎能少了我?
”“就知道喝喝喝,喝死你,喝了一天了你還想喝。”老雷恩一看到小雷恩,
臉上笑容一下就凝固了。“放心,本大人一向都是海量,今天只喝了一小桶,
要不是知道明天要去帝都,我還要再喝兩桶才回來,不對,
是喝三、三、三……”話越說越小,終于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你小子真能喝,
里諾家的桶能叫小桶嗎?還只喝了一小桶,我真服了你了。”肖爾托彎腰抱起小雷恩,
“這小子是越來越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