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般勇武,只做一個抗纛的卒子,卻是委屈了,你可以做將軍。
”馬新貽將幾匹戰(zhàn)馬栓在破廟門口,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說道。“各人有各人的命,
我寸功未立,能夠被派去看守大旗,已經(jīng)是極好的運道了。一旗為三軍膽,得此殊榮,
實在是我的幸事。”林動哈哈大笑,笑聲豪邁。哼哼。馬新貽未置可否。
他話鋒一轉(zhuǎn)道:“咱們可算是發(fā)了一筆利市。”接著馬新貽向林動細細解釋了起來。
身逢亂世,普通馬匹市價,已漲至十八九兩紋銀,戰(zhàn)馬還要再貴上一些,行情好的話,
預計能賣到二十三四兩。小地方縣令每月俸銀不過五兩。咱們手里的貨,
全部賣出去,少說得有一百兩銀子。不貪污腐敗,縣太爺要干上小兩年。這筆銀子,
用來東山再起,也都夠了。換到以前的蘇州城那等大地方,一等一的醉仙樓,
吃最上等的席面,能夠連續(xù)吃上三個月。用來平靜生活的話,足夠下半輩子用度。
林動聽馬新貽說得起勁,心頭也熱乎了起來,他還沒去過酒樓花坊,可以的話,
倒是希望能夠在這晚清朝廷見識一番。“接下來你有什么打算?
”馬新貽將手放在篝火堆前取暖,試探著問道。亂世餓殍,到處都是頹垣敗壁,
走了十幾里地,沒見著人煙,只有一處破敗的灶君廟,灶王爺?shù)哪X袋都被擰了下來,
不知被丟到了何處。兩人拜了拜損毀的神像,打算于此歇一晚上。咕咕,
林動肚子餓得直叫喚。這里只有黃泥巴碾成的道路,兩旁空落落的土地也沒種植莊稼,
一下午,都沒看見炊煙,農(nóng)舍。上哪兒去弄吃的?“我?我素來沒什么大志,
混口飯就行。”林動嘿嘿一笑,避而不談。他再蠢也知道馬新貽這是有意招攬,
馬新貽雖然還有官身,可這次吃了這般敗仗,想必是不敢回去。兩人閑聊中,
馬新貽透露是湘軍早期的順字營出身,曾公倒也罷了,左公治軍甚嚴,
馬新貽哪兒還有膽子回去。“如今正值亂世,是你我兄弟揚名大好時機,你覺得呢?
”馬新貽一撇頭,和林動對上眼。盡管敗了一仗,可這家伙眸子里燃著熊熊火焰。
林動收回視線,拍了拍肚子起身,言道:“我還能咋樣,跟著將軍混唄,將軍有口肉吃,
能給我留口湯喝就行。”林動走出廟門口四處張望,天黑漆漆的,四野無星。
兩人唯一的財富,就是那幾匹奪來的戰(zhàn)馬。“這馬兒殺不得,要是宰了吃肉,
馬新貽怕不是要和我動手。”林動摸了摸肚子,心情很憂郁。
“咱倆是死人堆里刨出來的交情,你以后別叫我將軍,叫我大哥。
”馬新貽神色凜然,面上不露聲色,實際認下這個力大無窮的兄弟,
心情卻是舒緩了許多。“若得富貴,必與兄弟共分之!”馬新貽承諾道。
他這畫出的大餅,林動倒是也能吃下,就是不頂餓。耳邊絮叨聲音,
聽著像蚊子在扇翅膀。【你開啟了支線任務!】【任務名稱:太平秘寶。
】【任務說明:協(xié)助馬新貽取得太平天國的寶藏,事成之后,獎勵可成長詞綴一枚!
放棄任務,此類獎勵,永不在后續(xù)任務中發(fā)放。】“我有得選嗎?”林動撇了撇嘴。
“大哥若是不棄,必為大哥赴湯蹈火。”林動正了正神色,抱拳道。
馬新貽面露欣慰笑容,聲音壓低了許多,又像是自言自語。
“鶴川戰(zhàn)敗對我影響蠻大,我是被上面的人出賣,左公那里是回不去了,不過,
有把刀子,亂世到哪兒不能討活。”“大哥說得對。”林動笑嘻嘻應和。
“兄弟,你餓了吧?”馬新貽轉(zhuǎn)頭發(fā)問。“餓啥?不餓。
”林動倔強地擺了擺手。“不餓?不餓,你肚子叫什么?
”馬新貽歪頭掃了眼他的肚子,戳破林動的那份固執(zhí)。“……”林動無語,
心情更憂郁了。“餓了先忍著,明兒入縣城,咱們把馬賣了,大吃一通。
”林動和馬新貽的交情就在這三兩句話之中建立了起來。羊腸縣聽名字就知道,
進城的道路不會好走。這個縣城被夾在牛角峰,瓦罐山中間,山路彎彎曲曲,亦如羊腸,
是故,得了這般個名字。“秦瓊尚有賣馬日,你我兩兄弟,把馬賣了換點零錢花,
也不算丟人。”馬新貽擱那兒自我安慰道。巳時過半,兩人趕到羊腸縣城,
那看門的士卒看到幾匹好馬,本來還想為難一番。結(jié)果,馬新貽殺氣凜凜地眼珠子一瞪,
涼意從尾椎骨竄上天靈蓋,那守城卒當即就給放行了。把幾匹戰(zhàn)馬牽到騾馬市場。
兩人一站半天,一兩個時辰過去,都沒人來問上一句。幾匹好馬,鬢毛凜凜,
顧盼有神,身上的毛發(fā),摸起來舒服得很,就是稍顯瘦了些。都快晌午。
本以為今天時間要白白耗費過去,結(jié)果,突然來了幾個搭腔的買主。林動尋思,
哪怕是對面壓壓價,也勸馬新貽把馬貨給出手了,戰(zhàn)馬可不僅僅只吃草,想要喂得好,
還得有豆子,雞蛋什么的。一匹上等軍馬的開銷甚至能超過尋常幾戶人家。
這些戰(zhàn)馬,他們可養(yǎng)不起。“怎么個章程呀?”過來看貨的幾人,
領頭的戴著一氈帽,咧嘴問道。他嘴唇留兩撇胡須,雙手插袖,個兒高,恍眼間,
林動還以為是遇到了職業(yè)法師劉海柱。這人上來伸手,就要去捏黑馬的嘴,看一看口牙。
……黑馬打了個響鼻,后退了兩步。“一百二十兩。
”馬新貽還以為來了大主顧,和善笑了笑,按照當?shù)氐囊?guī)矩,張口無聲,手上比出數(shù)字。
雖然這買主看起來不像是什么好人,流里流氣,可賣家也不是好欺辱的,尸體里打滾,
兩邊誰更兇狠些還不好說。“價格有點高,不過都是走江湖的,交個朋友,就這個價,
祥子,拿二十貫錢給他們。”氈帽漢壓了壓帽子,也不看馬了,
直接讓跟著他身邊的一小年輕付賬。唯一的問題是……一兩銀子一貫錢,
這個不算市價,真用銅錢兌換銀子,花費還要多些。二十貫錢就是二十兩銀子。
逗樂子?“閣下莫不是看花眼了,我大哥說的是一百二十兩。”林動眉頭一挑,
語氣略顯不快。“東南西北幾條街,也不打聽誰是爹!老子說是多少錢,就是多少錢。
這羊腸縣,半邊天,誰不賣我們漢方膏藥館面子?爺爺叫劉三兒,祖宗更是拳法大師,
你們兩條臭狗,來我們的地盤做買賣,沒收租子,已經(jīng)是老子們大慈大悲,
付錢給你們就是看得起你們。祥子,牽馬!”劉三報上名號,狠厲說道,
同時吩咐身邊小年輕行動。強買強賣?遇著了。“我看誰敢!
”林動一聲虎吼。他的那把九環(huán)刀本來是用布包裹著,放在屁股下面墊坐。
這會兒,猛一起身,干凈利落將刀抽出。林動殺過人,見過血,時間雖短,
但虎豹之子,雖未成文,已有食牛之氣。他眉目間,實打?qū)嵱幸还神斎藲鈩荨?/p>
叮鈴鈴。鐵環(huán)響聲清脆,能映照出人面的刀鋒,遍身寒氣。刀鋒斜指。
劉三身后幫閑下意識退了幾步。“怎么著,強龍過江啊,做買賣,動刀子,
世上可沒這個道理。”劉三緩緩說道。其實劉三的心里也有一些害怕,
不過強撐沒縮卵子。這人過去癟三一個,走街串巷,沒誰將他當回事兒。不過,
這大半年運道來了,得了機緣,認下了個耍猴拳的師傅當祖宗,漸漸豪橫了起來。
“沒有動刀子的道理,可是世上也沒有強買強賣的道理。”馬新貽辛辣諷刺道,
眸子里沒有絲毫波瀾,讓人分辨不出情緒。哼。劉三冷哼了一聲,后退幾步,
才高聲道:“三爺我不出手,這騾馬市場就沒有人敢要,不信,可以等著瞧瞧。
”“沒瞧出,你還是個霸王爺?”林動臉上擠出一個讓劉三不自在的笑容,
九環(huán)刀一橫,正要斬出。“別動刀!”馬新貽提醒道。手一松。砰!
林動一拳狠砸了過去,出拳迅捷,快如閃電。馬新貽臉抽了抽。
就見劉三仰面倒下,一顆門牙飛出,鼻子鮮血橫流。“不知死活的東西,
敢把主意打到我們的身上。”林動磨牙,臉上邪氣四溢。“饒命。
”劉三身后跟著的幾個小年輕,嚇得面容失色,幾個人狠話都不敢放一句,
連忙把自家的老大抬走,這番模樣十足的引人發(fā)笑。“真就放他們走?
”林動扭頭看向馬新貽。“不走,還能把他們統(tǒng)統(tǒng)留下不成?你想殺人,
人就想殺你,這世道,總有人道行比我們還高,你底子比我好,不過還沒練出來。
”拍了拍林動的肩膀,又說教了兩句,馬新貽道:“看顧好馬匹,在這里等我,
我去搞些吃的來。”說完,擠入市場擁擠的人流,消失不見。時近正午,
市場上來來往往的人,越發(fā)多了。不過,正是應了氈帽男剛才的話,放這里的好馬,
大半天都無人問津。空氣里飄著濃郁的牲口氣息,裹著糞便,讓人難受。
林動給熏得不要不要的,不時還能聽到蚊蟲嗡嗡的翅膀聲,他心頭驀地一動,手掌探出,
三兩只圍著腦袋打轉(zhuǎn)的飛蟲被一把捏死。“我還有這能耐?”林動覺得詫異。
這時候,便聽到那道熟悉的沙啞聲。“面對妖尸時,精準一刀。
戰(zhàn)場上替馬新貽阻攔后背長槍,靈巧一探。抓蚊蟲飛蛾的迅捷一爪。一次又一次的磨礪,
讓你覺醒了一枚嶄新詞綴,手疾眼快。
【詞綴名:手疾眼快】【品質(zhì):白色】【位置:左手】【效果:觸碰類型,
你的靈覺警醒,眼光敏銳,動作迅速,你在遇到危險時,身體總是能先大腦一步,進行應對。
】“這樣也行。”扇個蚊子就開出詞綴了?林動暗暗樂道,意念一動,
左手伸出,掌心一行墨色小篆若隱若現(xiàn)。“來吃點肉湯。”馬新貽端著個瓷碗過來,
手上還拿著兩塊白面饃饃。“你哪兒來的錢財?”林動接過碗,濃郁的肉香,
順著風傳遞進鼻子,湯汁上還泛著一層油花,光是一聞一看,
就把肚子里的饞蟲勾引得嗷嗷叫。“我是大哥,我總有辦法。”馬新貽笑道。
林動吞咽了口唾沫,目光上下一掃。鞋換了?馬新貽之前穿著的是軍官鞋子,
皮的。現(xiàn)在腳上套著的則是一雙草鞋。大拇指都露在外面。注意到林動的眼神,
馬新貽尷尬的縮了縮腳趾頭。林動眼皮一闔,把湯碗又遞了過去。“你是大哥,
你先喝!”就這樣兩人分食了一碗肉湯,兩張餅。湯汁順著喉嚨,流進肚子的時候,
渾身暖洋洋的,兩人干裂的嘴唇,很快多了一層油膏。餅子塞進肚子,
再把湯汁一滴不剩的喝干凈。林動滿足發(fā)出了一聲長嘆。這是他來到此界,
嘬過最香的一碗肉湯,滿滿都是兄弟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