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宮,兩儀殿
李佑進宮之時天色已黑,可當看到自己要去的地方是兩儀殿時,他便如釋重負的舒了一口氣。
說實話,李佑并不知道李世民為什么要在晚上召見自己,他不是李承乾,也不是李泰,雖是父子,可關系卻并不親近。
按照前李佑的記憶,上一次見到李世民還是年關,由此可見,不是既定的節(jié)日或者重大的場合,李世民根本不會想到他這個第五子。
然這也無可厚非,李佑過去的表現(xiàn),實在稱不上是一個合格的皇子。
所幸兩儀殿位于禁內(nèi),屬于內(nèi)朝,只有少數(shù)人可以入內(nèi),李佑應召在此,說明李世民并不想把事情鬧大。
雖然李佑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何事,但想來絕不會是好事,嗯,這點自信還是要有的。
“兒臣參見父皇。”
兩儀殿內(nèi)燈火通明,這使得李佑清楚的看到李世民臉上的煩躁,在他進來之后,那煩躁就更多了。
除此之外,兩儀殿內(nèi)便只有一個起居郎,時刻記錄著李世民的一言一行,也讓此刻的李佑無比安心,最起碼不會挨揍。
不過也僅止于此了。
“你又去游獵了是嗎?而且還從馬上摔了下來,看來你平日里結(jié)交的那些田舍漢,在關鍵時刻,并不頂什么用啊!”
李世民冷冷的看著李佑,見其一言不發(fā),只是垂首,臉上的煩躁逐漸被痛心疾首取代:
“為什么總是這樣?我的話你從來不聽,我讓你做的事情,你從來不做,你的母親是那般賢良淑德的一個女人,為什么會生出你這樣的兒子?”
說到這,見李佑還是一言不發(fā),繼續(xù)垂首,李世民臉上的痛心疾首又被濃濃的失望所覆蓋:
“唉~我從未要求你能像承乾那般仁孝威猛,也并未奢望你能像青雀那般才華橫溢,只是懂事些許,聽話一二,這算是身為人子,最起碼要做到的事吧,可你,為什么做不到呢?”
李佑歪了歪腦袋,來兩儀殿之前,他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準備,可還是沒想到李世民的話居然這般不客氣。
當然,傷心是不存在的,畢竟平心而論,李世民并不算這個李佑的父親,此刻更多的還是不解。
是因為即便承接了記憶,也還是沒辦法了解李世民是怎樣的一個人嗎?
還是說,有什么別的原因?僅是游獵而已,這個便宜父皇的反應,也太過激了些。
李佑思前想后,可落在李世民的眼中,卻像是心中不服,自是大怒:
“為什么不回話?”
李佑眨巴眨巴眼睛,這也有錯?
“額,父皇言之有理,兒臣自然聆聽訓示。”
李世民滿面陰沉:
“你既然知道我言之有理,為什么不改呢?”
李佑聞言,心中一動,反正也想不明白,索性先不想了,還是正事要緊。
“是啊,為什么不改呢?”
李佑接過李世民的話茬開始了他的操作:
“兒臣也很想知道其中的原因,所以落馬之后,深感自己大難不死,便開始反思過去的所作所為。”
“直到剛才,兒臣終于想明白了,這些年,兒臣不求上進,行事乖張,有損天家顏面,究竟是誰的錯。”
李世民不敢置信的看著李佑,他本以為李佑面對自己的斥責,會像過去那般一陣撒潑,沒成想,居然來了這么一段有悔改之意,且誠意十足的話。
嘶~難道那落馬,還能把腦子摔開竅?
破天荒的,李世民期待的看著這個兒子:
“誰的錯?”
李佑拱手直身:
“薛大鼎的錯!”
“嗒”的一聲響,李佑此話一出,一旁的起居郎筆直接掉在了地上,可第一時間竟然沒想著去撿,而是震驚的看著李佑。
無獨有偶,李世民也是這般:
“薛大鼎的錯?他有什么錯?”
李佑鄭重其事道:
“薛大鼎身為我府中長史,算是兒臣的半個老師,既如此,他應該對我管教有方,可他為什么不管呢?”
“非但不管,反而對兒臣的所作所為,視若無睹,有意放縱,所以兒臣變成如今這般,薛大鼎的罪,已是罄竹難書!”
起居郎默默的撿起筆,看著矮桌上的《起居錄》,琢磨著要不要寫下燕王無恥。
李世民則是怔怔的看著李佑,發(fā)自肺腑的問道:
“所以,跟你自身沒有一點關系?”
李佑毫不猶豫:
“沒有!”
李世民抬手扶額,也是,僅是落馬,怎么可能把腦子摔開竅呢?
就這樣,兩儀殿內(nèi)相顧無言,但隨著時間的流逝,越無言,李世民越氣,可想著自己對李淵的承諾,他還是強忍住怒火,順著李佑的話道:
“這么說,如果給你換一個長史,你就會變得聽話懂事?今后不會再讓我們?yōu)槟悴傩模俊?/p>
李佑自然予以保證:
“名師出高徒,兒臣一定會的。”
李世民并未對這個承諾抱有期待,但也只能寄希望于此:
“唉,好吧,蜀王(吳王)府上的長史權萬紀為人正直,有他教導你,為父相信……”
李世民的話還沒說完,就見跪坐在前的李佑嘴角一撇,當即皺眉道:
“你又怎么了?”
李佑的語氣蘊含著委屈:
“我朝能人眾多,兒臣為什么非要三哥的長史才行呢?”
“難道除了權萬紀以外,大唐就沒有能當燕王府長史的人了?”
“父皇既然希望兒臣變得聽話懂事,就應該給我派一個極為優(yōu)秀的人,如此,兒臣才好聽之效之淳淳之。”
李世民臉上的煩躁已經(jīng)復現(xiàn),要求還挺多:
“那在你看來,該是何等優(yōu)秀之人,才能當你燕王府的長史呢?”
李佑雙眼一亮:
“魏征就足以。”
李世民雙目圓睜:
“你還真敢開口呀,魏征當了你的長史,我怎么辦?”
李佑就知道李世民不會舍得,只能退而求其次:
“房玄齡也行。”
“胡鬧!”
李世民面無表情:
“玄齡乃是尚書左仆射,又是魏國公,他怎么能到你的燕王府當長史呢?”
李佑雙手抱著胳膊,仰頭細想:
“那……李世績?”
“不行!”
“長孫無忌……額,應該也不行昂。”
“你知道就好。”
“侯君集的話……”
“你非要大唐的國公給你當長史才行嗎?”
李佑沒那么大排場,畢竟這些人,都是太子才配擁有的班底。
除了一個人,而這個人,李佑早就想好了,從走進兩儀殿的那一刻,就看中了。
之所以東拉西扯,凌煙閣擼一遍,只是為了求其上得其中。
“既如此,兒臣就只能請父皇將您身旁的這位臣子,委任成我的長史了。”
肩膀一聳,李佑身子微移,滿面善良的看著兩儀殿內(nèi)的第三人,也就是那個起居郎。
他名為,褚遂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