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安祿山那邊知道了張?zhí)焱碌淖锛涸t后,馬上召集了嚴莊、高尚阿史那承慶商討對策。
嚴莊和高尚一直以來都是安祿山的左右臂,造反剛一開始就為其出謀劃策,阿史那承慶是突厥王族的后人,是安祿山最為信任的人。
在攻陷長安之后,安祿山并沒有親自前往那邊主持大局,依舊留在了洛陽,誰也不清楚他是怎么打算的。
此時他的眼睛逐漸看不清東西了,這份罪己詔還是自己的兒子安慶緒一句一句地念給他聽的。
還沒等安慶緒念完,安祿山重重地拍了一下桌案,“李隆基想干什么,真把當我們當成三歲小兒了嗎?”
嚴莊勸道:“皇帝陛下請稍安勿躁,這只不過是李隆基那老兒垂死掙扎的手段罷了,我軍形勢大好,接連攻克洛陽和長安二京,所到之處唐軍無不望風而降,何必在意枯骨老人的這一紙詔書呢?”
“那你可就太小看李隆基了,老虎將死,余威仍在,我是真沒想到,他居然會來這么一手。”安祿山冷笑了一聲說道,“本來我是想等他死了之后再興兵造反的,帝王新死,全國舉哀,更容易趁虛而入,成就大事。”
這話要是張?zhí)焱懒耍隙ㄓ謺R一句,“別不要臉了,你糖尿病加肥胖癥,很可能還有高血壓和心血管問題,能活得過李隆基嗎,還等人家死了造反,你要是死人家李隆基前頭,人家還高低封你個忠臣良將呢。”
“是楊國忠逼人太甚,我不得不提前舉事,當初我們打著清君側的口號,但隨著楊國忠兄妹被殺,還有這一紙罪己詔,咱們起兵的事情已經(jīng)成了不義之事了,不知道給咱們填了多少麻煩,后面唐軍的抵抗會多么地變本加厲。”說到這里,安祿山頓了頓,“所以現(xiàn)在你們還覺得這一紙詔書簡單嗎?”
大家心里其實都門清,這安祿山可真能冠冕堂皇啊,你都已經(jīng)稱帝了,跟這個事兒相比,那還能叫事兒嗎?這個時候了還裝什么大唐的臣下。
嚴莊倒也很直接,“陛下,兄弟們跟著您起兵叛唐可不是為了殺掉楊國忠這個奸臣,報效大唐的,而是為了輔佐您做皇帝,成就不世的功業(yè)的,兄弟們也好借您之福,共享榮華富貴、奔個前途;如今我軍已經(jīng)勢不可當,平定天下指日可待,陛下又何必因為這‘罪己詔’等小事就止步不前呢?”
“是啊,李隆基昏庸無道,致使弟兄們前途無望,才會追隨,民心軍心均在陛下這里,還有什么可擔憂的呢?”高尚也勸道,“馬上前往關中震懾天下才是上策啊,大燕皇帝陛下。”
安祿山雖然蓄謀造反已久,但心里多少還是忌憚著李隆基這個四十五年太平天子的,如今這么順利地拿下長安和洛陽,勝利并沒有使他飄飄然,反而由于失去了目標陷入了深深的迷茫;再加上眼睛越來越不中用,脾氣進而越來越暴躁。
“顏杲卿、顏真卿這兩個家伙在河北行風鬧事,好不容易處理掉了,現(xiàn)在張巡又在睢陽興風作浪了,朕哪里還有精力去長安?”安祿山道,“下令,讓令狐潮他們攻打張巡,一個月內必須拿下睢陽城!”
“為張睢陽齒,為顏常山舌。”這是南宋文天祥的正氣歌里寫的兩位忠肝義膽的人物。
顏常山就是顏杲卿,他曾經(jīng)是安祿山的部下,在安史之亂爆發(fā)時,跟自己的兒子顏季明一起守常山,設計殺了安祿山的幾個部將,威震河北,但之后叛軍攻陷了常山,殺了他的兒子,俘虜他到了安祿山面前,他當面叱罵反賊,英勇就義。
張睢陽便是張巡,他在安祿山叛亂之初就起兵討伐,屢破叛軍,在彈盡糧絕之際仍然扼守睢陽,其常用奇謀擊退敵人,但因為支援遲遲未至,睢陽城破,張巡堅貞不屈,被敵人殺害。
張?zhí)焱斎幌氚阉麄兌硕季认拢斔俺蔀椤崩盥』臅r候,顏杲卿早已殉國了,現(xiàn)在只能想方設法救下張巡了。
而顏杲卿的從弟顏真卿,除了是歷史上的大書法家之外,也是一身忠義,在安史之亂爆發(fā)后率領河北義軍對抗叛軍,軍功赫赫,被推為了盟主,一度光復河北,可惜后來被叛軍擊潰,只好前往靈武與唐肅宗會合了。后來在唐德宗時期,白發(fā)蒼蒼、拖著病軀只身一人地去勸降叛將,不懼生死,從容就義。
張?zhí)焱藭r盤算著時日,估計顏真卿不久之后便會到來,屆時自己一定要重用于他,并好好看看那幅《祭侄文稿》,這可是充滿了忠臣的血淚與悲憤的“天下第二行書”。
……
此時張巡處境已經(jīng)十分危險了,令狐潮奉了安祿山的軍令,帶了四萬人浩浩蕩蕩地奔向了睢陽,而他手里只有兩千人,且武器、糧草嚴重不足,睢陽城中無不人心惶惶。
張巡站在城頭上,相較于自己的生命,看著大好的山河被叛軍蹂躪,更加讓他悲憤。
部將來報:“張大人,叛軍又攻來了,怎么辦?”
“都以為我會困守是吧,不!我反而要進攻!”張巡留了一千人負責守城,自己親率一千人,化整為零,突然從城中殺出。他身先士卒,沖向燕軍陣中,叛軍雖人多勢眾,但面對張巡猶如神兵天降的突擊,頓時軍中大亂,爭相逃走。
次日,令狐潮再集結軍隊,這一次他把血本都拿出來了,直接用了一百多臺投石機攻城,漫天飛舞的巨石,直接把睢陽的城樓和比較矮的城墻全部都毀壞殆盡了。
張巡見此情形立馬安排人手在城里立起了一排排的木柵,抵御著叛軍一次又一次的進攻。
叛軍剛準備從城墻的缺口攀爬上去,張巡便讓士兵用蘆葦灌上油,點著了擲向他們,叛軍亂作一團,許久攻城不利,準備撤退,張巡看準時機,竟然敢?guī)е@一點人馬主動出擊,追擊叛兵并大敗之,甚至差一點活捉了令狐潮,經(jīng)此一戰(zhàn),士氣大振。
雖然接連擊敗叛軍,但是張巡的困境一點也沒有解決,再沒有支援,城破是遲早的事情。
令狐潮自然也是知道這一點,只要拖住了張巡必敗無疑,但安祿山那邊的軍令一個接著一個,根本不給他拖延的時間。他沒有張巡的赤膽忠心,也沒有他的天縱英才,更不敢拼命,拼命還怎么升官發(fā)財呢?思來想去,最終還是決定帶著幾個親信去城頭勸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