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侯府的第六天,白菁難得早起,因為她今天準備出府見一下張武等人,商議一下后面事情的安排。
吃過早膳,白菁囑咐了春竹幾句,掛上腰牌,獨自一人從東角門出去了。
上一世,白菁回到侯府才兩個多月,就被匆匆嫁入靖親王府。嫁入王府才一年多,她就香消玉殞了。
如今,千帆歷盡,再回到這一世,她想要好好享受一下這些人間的煙火氣,這會讓她真實的感受到,自己還活著。
陽光透過輕紗般的云層,灑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為這古老而繁華的城市披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街道兩旁,店鋪林立,各色招牌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吸引著過往的行人。
白菁邁著輕盈的步伐,沿著街道漫步。她看似漫不經心,實則是在尋找著彼岸花的標記。
她并沒有去過白祁山給她的藥鋪,之前通過老鐘跟張武聯系過,讓他在東角門和春竹接頭,給了他一千兩銀子作為啟動資金。
張武給白菁傳遞的信中說,藥鋪離侯府不遠,只要她出門就能看到明顯的彼岸花圖案,隨著圖案走,看到一個牌匾上繪有彼岸花的店鋪就到了。
而這個圖案,除了白菁,其他人都看不見。
果然,白菁一出府,就在對面的墻上看到了一朵妖艷華美的彼岸花瓣圖案,還有一個箭頭,指向她應該走的方向。
漫步走過幾個街口,她看到一塊寫著“回春堂”三個大字的牌匾上,一朵嬌艷欲滴的彼岸花赫然其上。
店鋪大門緊閉,一看就是還沒有開業。白菁上前拍門,不一會兒,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開門的是一個掌柜模樣的中年人,他長著一張普通至極的臉,讓人在人群中看過一眼后就會忘記他的長相。
但只要與他對視后你就會發現,他有著一雙散發著睿智光芒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
看到白菁,他臉上露出憨厚的笑容,笑意直達眼底:“大小姐,您來了,我是張武,您先請進!”
白菁也回以微笑,緩步進入。張武隨后關上大門,快走幾步上前,將白菁引入后院,給她介紹了正在忙碌著的劉斌和李山兩人。
這個店鋪是一個兩進的宅子,前面的店鋪帶了一個二層小樓。中間的院子中有一口水井,還有葡萄架子。后院有一間主廳、一間偏廳,一間內室和兩間廂房。
三人坐定后,白菁緩緩開口:“這個藥鋪只是一個幌子,我需要你們為我培養線人、收集情報。”
“而要做成這些事,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和金錢。且你們身份特殊,店鋪里不能再招收外人。所以,我們鋪子里不賣草藥,否則太耗費時間,也沒有多少收入。”
“店鋪只需拍賣我空間中一些市面上沒有的具有特定功能的秘藥,主要是兩大類:能救命的和能駐顏的。”
“這些主要是針對富人和官宦人家的,底價定高一點,量少一點,每次只拍賣三種秘藥,每月只在月底最后一天拍賣一次。”
“另外,我每隔七天會在店鋪義診一日,上午和下午各看診二十人。你們提前做好一些號牌發給前來排隊的人,超過人數的就讓他們不要再排隊了。我義診只診病開方,不負責抓藥。”
“是!”三人齊聲回答。
“另外,給我準備一間陽光充裕的屋子,布置一下,作為手術室和針灸室。藥鋪三天后正式開張,等鋪子里的事情走上正軌后,李山去侯府,幫我盯著翠竹居里住著的張姨奶奶,我懷疑她是白祁山的姘頭,白蘿的生母,李山你去確認一下。”
“張武發展一些線人為我們所用,要確保絕對忠誠。”
“劉斌就辛苦你去一趟寧江縣我養父母那兒,除了保障他們的安全,還務必讓我養父將他十幾年前離開太醫院,拖家帶口回老家的真實原因告知你,這對我非常重要。”
“另外,你們盡快給我找個身家清白,廚藝好的廚娘,我要帶進侯府。你們平日如有急事尋我,就派人到東角門找春竹帶口信就行,千萬不要神出鬼沒的出現在我房里,怪嚇人的。”
張武連忙說道:“大小姐,這個問題經過地府技術鬼員們的努力,已經解決了。”
“他們做了一個空間轉換器,只要用我們地府專用的信紙和筆墨寫的信,不管我們在哪兒,只要把寫好的信燒掉,這封信就會出現在您空間第一層小廳的桌上,而且還會有語音提示您有新的信件。”
“您要是有事情告知我們,也可以寫好信燒掉,信件就會出現在我們隨身攜帶的地府制造的儲物空間中,并且我們也能收到有信件的提示。”
白菁:該說不說,地府的技工們還是比較敬業的,至少能夠及時解決員工們的業務需求。
四人又商議了一會兒具體事宜,白菁留下了一千兩銀子就離開了回春堂。
白菁并沒有急著回府,而是沿路逛了幾個食鋪,買了一些看起來很不錯的點心和小食,等兩只手都拎滿了,才意猶未盡的往回走。
走到東角門外,見四下無人,她把東西收入空間,敲門進去。
正在井源居院門外來回踱步、一臉焦急的春竹,看到白菁,立馬迎了上去。
“大小姐,您終于回來了!侯爺回府了,正在大書房,他讓人請您過去呢。”
“知道了,不著急。我先洗漱一下,換身衣服。你給我先上盞茶,再來一盤核桃紫米糕,有點餓了,我吃完了再過去。”
春竹:“……”侯爺三催四請,還敢慢悠悠喝完茶、吃完點心才去的,您是第一人!
等白菁來到大書房時,白祁山的臉已經黑沉如墨汁。白菁就當沒看見,漫不經心的行了一個敷衍的禮,然后非常自覺的坐了下來。
“父親這般著急請我過來,是有何事嗎?”
白祁山努力壓了壓心中的怒氣,沉聲道:“你既知道為父著急叫你過來,為何還會姍姍來遲?讓長輩等你,這就是你這十幾年學的規矩嗎?”
白菁絲毫不尷尬,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是啊,父親,從小我養父母教養我就極其耐心。他們說真正的大家閨秀,應該遇事不慌,沉穩有度,急事緩做,不要因為著急而失了分寸,丟了大家閨秀的體面。”
“不過父親您自小就沒有接受過這方面的教育,不懂也正常。既然我已經來了,父親您有事說事就行了。”
白祁山覺得自己心梗的厲害,他這是被這個孽女內涵沒文化嗎?
他順了順氣,努力讓自己忍下罵人的沖動,說起了正事:“為父今日已和靖親王交換過庚帖。”
“王爺讓欽天監算過日子,今年的九月初八就是個好日子。離現在還有將近半年的時間,你也要開始準備起來了。”
白菁一臉的無辜:“我有什么好準備的?衣服繡品讓針線房去做,珠寶首飾讓人挑好了送過來,嫁妝單子讓母親擬好,我看著再加一點就行。”
“至于帶過去的下人,我只要我現在院子里的丫頭婆子和她們的家人,都是調教好了的,用起來也方便。”
白祁山:“……” 明明看起來嬌媚可人,怎么一開口說話就讓人忍不住想揍她呢?
“聽說你今日出府了,還沒有帶一個下人,也沒有坐府里的馬車?你一個侯府嫡出大小姐,怎能如市井小戶人家的女兒一般行事呢?”
白菁毫不客氣的懟了回去:“父親,您可別忘了您也是市井小戶出身,怎么能一朝得勢就忘了本呢?再說了,我以后反正是要嫁給一個沒規矩的瘋批的,所以,規矩什么的與現在的我而言并不重要。”
“而且,真有規矩的人家,也不會把自己好好一個如花似玉的大閨女嫁給一個動不動就打人的瘋子呀!”
“你……” 饒是白祁山有這么多年的養氣功夫,在白菁的伶牙俐齒面前也差點兒破了功。
“對了,都已經定親了,王府難道沒有給我們府下聘禮嗎?”白菁不解道。
不應該啊,親王府唯一的嫡子定親,怎么著也不會這么默默無聞那,前世她沒有想到這些,只知道她的嫁妝都是面上光。
嫁去了王府,還因此被靖王妃明里暗里嘲笑了好幾次。
白祁山看著白菁,一言難盡:“聘禮當然有,已經入庫了,到時候這些聘禮也會給你做陪嫁的。”
“好吧,那父親還有何吩咐嗎?沒有我就回去了,逛了一上午,挺累的。” 說完,也不等白祁山開口,甩著帕子就離開了。
白祁山:“……” 你是我祖宗!
白菁離開后,白祁山氣呼呼去了寧氏屋里。
寧氏看到他,自然又是上前好一番服侍。
等白祁山坐定后,吩咐道:“寧氏,菁姐兒的婚期定了,就在今年的九月初八,你趕緊把她的嫁妝單子擬一下。一些衣服該做的要做起來,首飾該打的也要打了。”
寧氏吃驚道:“她的嫁妝單子我之前不是已經擬過一張了嗎?”
“再適當加一些吧,陪嫁多一些,也代表了我們侯府的臉面。而且,靖王府給的那些聘禮,明顯就是對菁姐兒不滿意,陪嫁再少了,讓她以后在王府如何立足?”
其實,讓寧氏多添點嫁妝,并不是白祁山突然間良心發現,要補償白菁。而是他現在深知,白菁不是那么好說話的主,如果嫁妝給少了,到時候不曉得她又會鬧出什么幺蛾子。要是因此而耽誤了婚期,傳揚出去,侯府又要成為滿京城的笑話了。
寧氏聞言,雖不情愿,但也不敢違逆,只好點頭答應了。
白祁山看著寧氏的臉,莫名有點厭煩。他起身道:“我還有事,今日就歇在外院了。”說罷也不等寧氏說話,就甩袖離開了。
看著白祁山離去的背影,寧氏臉上的笑意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失落和彷徨。
白祁山不知道,每次他叫她“寧氏”的時候,她都心如刀割。
當初他們剛成親時,他雖是被爹爹強迫入了贅,但他并未因此而怨怪她,反而對爹爹扶持他二弟而心懷感激,對她也是愛護有加,視若珍寶。
洞房花燭夜,在他一聲聲“婉兒”的動情呼喚中,她一次次的被送上云端,感受著從未體會過的極致快樂。
從那一夜開始,他就是她的神明,她的全部。后面,她為他生兒育女,但再也沒有誰能超越他在她心中的地位。
他們過了幾年蜜里調油的日子,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他看她的眼神里漸漸沒有了愛意,而是變成了不耐和厭煩呢?
應該是從他們進京的第二年開始的吧。她雖不聰明,但對她最愛的人,她還是敏感的。
自從婆婆閉門不出,公公離世之后,他來她房里的次數就逐漸減少,看她的眼神也逐漸冷漠。
記得他們剛進京的那一年,她惶惶不安,因為他不再是他的贅婿,而是侯府的主人,是她的天。
她離開京城之前,爹爹特意提醒過她,他的身份變了,他以后也許還會有別的女人,讓她不要拈酸吃醋,要做一個大度的侯夫人,只要服侍好公婆,照顧好他,教養好子女,就沒人能撼動的了她的地位。
但是沒人知道,她寧愿不做侯夫人,也不想和別的女人一起分享她最愛的人啊!
進京的第一夜,她抱著他,主動和他歡愛,哭著問他會不會再愛上別的女人。
他當時是怎么說的呢?他說:“小傻瓜,有了你,我怎么可能還會愛上別的女人呢?你放心,侯府后院永遠都只會有你一個女主人。”
她信了他,他也做到了。但為什么他們之間明明沒有別的女人,她卻漸漸感覺不到他的愛意了呢?
哪怕在床笫之間,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樣,深情的喚著她“婉兒”,而是閉著眼睛不看她,敷衍了事。他平時對她的稱呼也從“婉兒”變成了“寧氏”。
她知道,京城里的貴婦們都羨慕她,因為她的男人身居高位、儀表堂堂、英武不凡,但身邊卻只有她一個正妻,后院只有她一個女人。
在別人的吹捧中,她也慢慢接受了他的改變。不管怎樣,他遵守了對她的承諾,她也應該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