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再答話,只是伸手擦了擦他臉龐上掛著的淚珠,將他重新緊緊地擁入了懷中,
抱了許久許久。8這些天很是奇怪。一到深夜,
我總能聽到丞相府屋頂的磚瓦上傳來細微的飛掠之聲。腳步輕盈,細若無聲。
這必是內功及其深厚之人。第二天一早,我便告訴師父這件事。他長嘆一口氣,
喃喃道:“該來的,總是要來的。”師父雖然不告訴我發生了什么,
但我隱隱約約覺得有些心慌。我伸手在袖子中摸出來一個長條形的白色玉佩:“師父,
這看似是一個玉佩,實則呢是鳴鏑,我做了兩個,你我一人一個,若是以后有什么危險,
便放出此燈為信號。”他淡淡道:“沒見過長成這樣的玉佩,果然是丑玩意兒。”說罷,
望著我輕笑。忽然,窗外傳來一陣憋笑,守在窗外的子期不知何時也看到了這玉佩。
他是師父的暗衛。師父拋去一個冷冷的眼神。“大人,我這便滾。”說罷,
逃也似的飛掠而去。9師父今日上朝前將我叫了去。我進門時,看到他的神色凝重,
眉心微蹙,似在思考什么棘手的事情。直到我進去他才反應過來,立刻慌亂地松了松神情。
平日里,師父甚少會出現這樣的神情。我急忙問:“發生了何事?”他道:“隱娘,
你回云隱峰木屋住吧,不要在這里住了。”“為何?”“我的家人被我埋在那山里,
我很久都沒有回去看我的家人了了,他們定是非常寂寞。去住一段時間陪陪他們,
給他們燒些冥紙吧。”師父說得對,自從下山以來,我和師父便再沒有再回過云隱峰。
我道:“師父不跟我去嗎?”他微微一笑:“我會回去的,隱娘先回去去等我。
”我開心地笑道:“那師父可要早點來,我們等著你。”“好。”一聲很低很低的聲音響起,
似從喉嚨里哽出。10到了晚上,我走出木屋外,站著等師父。烏云蔽月,一片寂寂黑暗。
我站在門口望向前方,等了很久。忽然,遠處竄出一條金色的光,
在夜空中爆出一個金色的云朵圖形。這是鳴鏑!正是在丞相府!不好!師父有危險!
我立刻使出輕功往丞相府掠去。當我趕到的時候,丞相府中一片混亂。
院中橫七豎八躺著的許多黑衣蒙面人和丞相府的暗衛。殷紅的血跡從他們身下淌出。
僅剩的的幾個暗衛正同一人兵刃相接,來回惡斗,刀劍聲錚錚作響。
那人看起來動作些許的遲滯,定是受了重傷,但從招式可以看出這是高手。
子期跪在地上抱著師父,身旁是拔出了的鳴鏑。看樣子兩人也都受了傷。
那蒙面人的意圖很明顯,就是師父!當他擺脫暗衛的糾纏,劍鋒朝師父刺來時,
我立馬從屋檐上飛身掠下,拔劍刺向那蒙面人。那蒙面人經過一場廝殺,身受多處劍傷,
功力已損耗大半。但我還是無法在幾招之內將其制服,可見這人功法之高,絕非尋常刺客。
子期和其余幾個暗衛皆圍上來與這人纏斗,一時間刀劍相接,火光四濺!我焦急地去找師父,
師父躺在地上,胸口受了一劍,正往外滲血。我趁幾人斗得難舍難分之際,拔出銀簪,
朝刺客擲去。師父忽然朝我伸出手,擠出全身力氣道:“隱娘,不要!
”我扭頭問道:“什么?”一陣寒光閃過,那簪子正正地插進蒙面人的眉心,
那人“啊”的一聲長呼,在房檐上應聲倒地。11眉心中簪,那蒙面人已是必死無疑。
子期將那蒙面人的面罩一把扯下。我顧不得其他,摘下臉上帶血的面具,
立刻給師父運功療傷。可是,我竟不自主地想要去看那人,當我的眼神與其相撞時,
那人的眼睛一瞬間睜得極大,仿佛看到了什么非常不可思議的東西。他直直地盯著我,
表情扭曲,嘴里發出含糊不清地話語,漸漸地,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低,
最后再也發不出一絲聲音。不知為何,我像是魔怔了一般,竟一直看著他,
看著他躺在那里漸漸平靜下來、失去生機、直至死去。
我的心里仿佛被什么揪著、攥著一般的憋悶、難受,竟無法呼吸,
最后按著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氣才好了些。我不知為何會出現這種奇怪的感覺,
手足無措地望著師父道:“師父,我……”師父扭過頭去,沒有看我,
對著一旁的子期道:“丞相府今夜走水,府中一切均被燒成灰燼。”子期道:“是!
”師父說罷,仍是低頭垂眸,沒再看我一眼。12每次我想去看師父,
子期總說他這幾日不見人。不知為何,
我的腦海中總會出現那個黑衣蒙面人臨死前的望著我的表情。我心中一片空落,
獨自坐在假山后發呆。“隱娘。”一個低沉的聲音從我身后響起,是師父。他站在我身后,
神色有些憔悴。“師父。”他挨著我坐下來,望著我道:“你知道那天晚上的刺客是誰嗎?
”我搖搖頭。“他叫裴莨,在我不是丞相之前,他便是上一任的丞相。
”師父苦澀地笑了下:“他便是曾經謀劃殺我全家的主謀,我父親死后,
裴莨便坐上了丞相之位。”“他膽子也太大了吧,當真可惡至極!
”師父忽然哼笑一聲:“他哪來那么大膽子。”我不解地看著他。“那時候,
狗皇帝還是先皇的四皇子,狼子野心,妄圖取代太子。于是便秘密成立了刺客組織,
將太子以及朝中支持太子的大臣全都暗殺了。先皇沒有其他皇子,只能立他為太子,
他也順利登基了。”“那這次會不會是皇帝的意思?”“不是皇帝,是裴莨自己,
我搶了他的丞相位置,他又使出了跟當年一模一樣的手段。”我嘆息了一聲。
他繼續道:“狗皇帝昏庸無能,只依靠那群殺手穩固自己的地位,
上至百官下至百姓皆對其積怨已深,只是迫于其刺客組織的威懾所以無人敢反抗。
”我嘆息道:“朝政被這樣的人把持著,只怕是長夜難明。”師父突然抓住我的手,
聲音突然高昂起來:“隱娘,若我在這世上一天,我便要改變這一切,
我只要這天下再無殺戮,再無離別。”我緊緊地握著他,道:“隱娘愿陪師父一起。
”13這些日子,京城中風平浪靜,可其實已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那天,
那些手握重兵的地方節度使竟紛紛叛亂,直逼上京,皇帝坐在議政殿中瑟瑟發抖。
當叛軍的刀架在狗皇帝脖子上時,他被嚇得呆若木雞,
在不可思議與憤恨中將傳國玉璽高高舉起。14冬日大雪,天地間一片茫然。承慶殿內。
我在為昭宗——也就是師父沈墨寒研墨。師父“哼”地一聲,突然將手中的折子丟出去。
他突然起身朝我緩緩逼近:“隱娘,你希望我選妃嗎?”我沒吭聲。他的手突然撫上我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