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太醫(yī)到底是給那小爵爺開了方子。
“索性那湯小爵爺喝得不多,這藥連著喝上三五日,氣色好些也就可以停了……”
這么叮囑了幾句,看了看晨陽郡主蒼白的臉色和通紅的眸子。
程太醫(yī)將那方子放在桌上。
咬著牙拎著藥箱就走。
身后晨陽郡主對著小廝吩咐“叫車將程太醫(yī)送回去,路上小心著些……”
這聲音程太醫(yī)自然是聽見了,可他的腳步卻是絲毫未停。
頂著風雪一路出了角門,片刻也不想停留。
身后小廝一路小跑的追上來,沒一會頭頂就多了柄傘“程太醫(yī),您小心路滑。”
小廝的提醒,加上這一路疾行,讓程太醫(yī)腳步頓了頓。
雪花拍在臉上,涼絲絲的。
人也跟著精神了一些。
側身看了看那眉清目秀的小廝,忽而抬手按上他的手腕。
接著松了口氣。
這倒是個實打實的小子。
鬼使神差的,程太醫(yī)問了一句“伺候小爵爺幾年了?”
“回大人話,有五六年了。”
聽了這話,程太醫(yī)打量了下這小廝的眉眼。
這小子是真長得俊,放在小爵爺身邊,倒是能……
這么一想,程太醫(yī)腳步又快了幾步。
自己怕不是瘋了,想那郡主的意圖做什么?
急匆匆的出了威遠伯府,早有馬車等在外面。
回身看了看,只見到漫天的風雪,還有府門上搖曳的白帆。
讓人心口驀得一涼。
而今的威遠伯府也算是一門忠烈了。
只剩下這孤兒寡母。
這么一想,目光落在伯爵府一側的府門上。
那府門距離威遠伯府不遠,不過幾步的路。
門上也掛著白色的燈籠。
對比倒是強烈。
他坐在馬車里,聽著那小廝對車夫叮囑著什么。
直到馬車緩緩離開,才又將車窗挑起看了一眼。
“唉~”程太醫(yī)不知道自己這做法對不對,只是當時……實在是拒絕不得。
端坐在車內(nèi),將自己身上的衣服裹了裹。
耳邊又聽得一陣車馬聲,沒忍住將車窗撩起一點。
只看到被風雪吹動的荀府的牌子。
本以為此事既有荀老爺子接手,那大概就沒他什么事了。
威遠伯府的事也被他直接壓在心底。
打定主意這輩子也不要與人提起。
結果……
這日在太醫(yī)院里,又聽到了一個消息。
驚得他手中的藥幾乎全部灑出去。
不確定的望著身邊的同僚“哪一家?”
他忽然參與進來,聊著八卦的小太醫(yī)一愣。
接著重復了一遍“威遠伯與寧安侯府的嫡小姐。”
“陛下今早剛下的旨意……”
確定自己沒有聽錯,程太醫(yī)覺得晨陽郡主怕不是瘋了?
大戶人家就是要娶妻,那也要兒子到了十七八歲。
這之前最多也先塞個開臉的小丫頭。
現(xiàn)在……
他這么一想,手中的藥直接丟開。
對著自己新帶的小徒弟交代了幾句,急匆匆的出了太醫(yī)院。
走了幾步,又頓了頓。
他能去哪里?
去和陛下說?
還是去阻止晨陽郡主?
或者他能去寧安侯府?
茫然的站在門側,程太醫(yī)理不清自己的思維。
也理不清這些高門大戶的決策。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被冷風吹了一遍,才激靈靈的打了個寒噤。
不行、
得給程家安排退路。
不能因為自己一時犯錯,把程家百余口都搭上。
他在這忙著給程家找退路。
另一側江清月接了圣旨,還有些恍惚。
旨意上的那些話她一句沒聽進去,而今只記得一句“擇日完婚!”
完婚?
自己和那目光清朗的少年?
她抱著圣旨呆呆的立在原地,寧安侯笑著與傳旨的公公寒暄。
最后又塞了厚厚的茶水錢。
直到把人打發(fā)走,才見自家女兒一臉怔然的站在原地。
而自家夫人面色不善的站在女兒身側。
望著自己的目光幾乎噴出火來。
“江愿!!!”這一聲吼,不只是讓寧安侯抖了抖。
也將江清月從怔然中拉回來。
“他威遠伯戰(zhàn)死了,讓咱們女兒去幫忙撐家門是怎么回事?”
“那晨陽郡主若是有能耐,就帶著她那兒子將門楣撐起來。”
“若是沒能耐,只管讓給那狼心狗肺的母子兩個。”
“憑什么我千嬌百媚的女兒,要嫁進那破落的伯爵府去?”
母親的聲音里滿是不平,拉著父親就要進宮。
江清月站在原地,將自己的想法壓了壓,才要勸解幾句。
一側的江清風,已經(jīng)扯了扯她的衣袖。
“姐,我聽說那小爵爺、”
“啊,現(xiàn)在是威遠伯了,威遠伯上官凌渡似乎和我同年。”
“雖然都在京都,這么多年我倒是沒在圈子里見過他。”
小少年看了看自家姐姐,再將自己知道的事情叨咕了一遍“要不哪天我去拜訪一下,看看他人怎么樣?”
“雖然配你,年紀是小了些。”
“但是,之前娘不是說了嘛,女大三抱金磚……”
“啪!”他話沒說完,寧安侯夫人的巴掌已經(jīng)拍在他的背上“說什么混賬話?”
“他威遠伯府是為了抱金磚嗎?”
“他分明是讓你姐嫁進去收拾爛攤子,去和那對狼心狗肺的母子打擂呢。”
侯夫人似乎是罵累了。
頹然的坐在椅子上,看了看被江清月放在那的圣旨。
再看了看自家女兒。
“要不、先嫁過去?”
“那小子若是還可以,就將就著過。”
“若是不行,那郡主還仗著身份欺負人,你就趁著夜深人靜把他弄死。”
“你自己霸占威遠伯府也成,和離了回家來也行……”
侯夫人說得一本正經(jīng),江清月聽得哭笑不得。
一側寧安侯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他這么多年,能活得這么安穩(wěn)。
是因為自己在邊關,還是因為自己還能“將就著過”?
一家子坐在廳內(nèi),最后目光齊刷刷的落在江清月的身上。
頂著這三雙眼睛,江清月不其然的想到那跪在棺槨前的少年。
原來比自己小了三歲呢。
想到那人清透的眸子,再想到搖搖欲墜的威遠伯府。
還有他的那句“我威遠伯府的氣運差了一些。”
江清月抬手摸了摸那明黃的圣旨,對著自家母親安撫的笑了笑。
“既是圣旨,母親與威遠伯府那邊商議一下,挑個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