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張冰冷的繳費單，是醫生毫無表情的臉，是那寫著“加急”的紅戳，

像一枚燒紅的烙鐵，燙在心上。無數種可能的結果在腦子里瘋狂廝殺、碰撞、爆炸。是，

或不是？兩種結局，都通向無邊的黑暗。冷汗浸透了單薄的里衣，黏膩冰冷地貼在身上。

饑餓感像鈍刀子割著胃，但我對食物提不起絲毫興趣。桂芬小心翼翼地把飯碗放在門口，

輕輕敲兩下門，然后腳步匆匆地離開。那飯菜的香氣透過門縫鉆進來，本該是溫暖的慰藉，

此刻卻只讓我感到一陣陣翻江倒海的惡心。我甚至能想象出她放下碗時，

那微微顫抖的手和蒼白失血的臉。時間，就在這無聲的煎熬和門里門外沉重的死寂中，

一分一秒地爬行。三天，漫長得像一個世紀。每一夜，都像是被活生生釘在恥辱柱上，

在黑暗的烈火中反復灼燒。那扇緊閉的里屋門，成了橫亙在我和整個世界之間的一道深淵，

隔絕了所有聲音，也隔絕了我最后一絲殘存的、搖搖欲墜的人氣。第三天下午，

天空陰沉得如同扣了一口巨大的鐵鍋，灰蒙蒙的云層壓得極低，沒有一絲風，

空氣粘稠得讓人窒息。我像一具被抽空了靈魂的軀殼，拖著灌了鉛的雙腿，

再次站在了縣醫院那棟灰撲撲的舊樓前?！癉NA親子鑒定中心”的牌子，

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冰冷死寂的光澤。走廊里空蕩蕩的，只有我的腳步聲在回響，

空洞得嚇人。那個中年女醫生的臉在昏暗的窗口后面晃了一下，

依舊是那種看透世情、波瀾不驚的冷漠。她接過我遞過去、已經被汗水浸得發軟的取單條，

手指在鍵盤上敲了幾下，打印機隨即發出沉悶的“嘎吱”聲，像垂死者的呻吟。

一張薄薄的、帶著機器余溫的A4紙被推了出來。我的視線像被磁石吸住，

死死釘在紙張最下方那幾行冰冷刺目的黑色印刷體上。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錐，

狠狠扎進我的瞳孔，

穿整個大腦：“排除……” “生物學父親……”這幾個字在眼前瘋狂地跳動、放大、扭曲，

最終化作一把燒紅的烙鐵，帶著皮肉焦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