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陰影隨著呼吸輕輕顫動。我數著墻上的掛鐘秒針，當指針劃過第三圈時，

他終于掏出鋼筆。櫻花花瓣在筆尖綻放的瞬間，我聞到空氣里突然漫開的藍墨水香氣，

混著他身上若有若無的松節油味道，讓整個教室都變得不真實起來。

等待的周末像被拉長的橡皮筋。我提前三天就開始整理畫具，

把水彩顏料按冷暖色調重新排列，給畫筆系上新的藍色綢帶，

甚至特意去文具店買了櫻花形狀的回形針。那天清晨五點，我站在鏡子前換了三套衣服，

最后還是選了第一次見面時穿的淡粉色襯衫——衣領處還留著上次打翻水杯的淡淡水漬，

此刻卻成了某種隱秘的紀念。城郊的櫻花谷在七月褪去了粉白霓裳，

取而代之的是漫山遍野的螢火蟲。沈星河背著巨大的畫具箱走在前面，

箱角掛著的素描本邊緣微微卷起，露出幾頁被風吹皺的紙角。我踩著他落在碎石路上的影子，

數著他每一步鞋跟與地面接觸的清脆聲響。月光為他的白襯衫鍍上銀邊，風掠過樹梢時，

衣角揚起的弧度讓我想起他畫中那些永遠在風中翻卷的云。“你為什么總畫陰天？

”問題脫口而出時，驚飛了棲息在灌木叢中的麻雀。撲棱棱的振翅聲里，

沈星河突然停下腳步，畫箱的金屬扣在寂靜中發出輕響。他轉身時，背后是翻涌的星云，

銀河的光帶斜斜掠過他清瘦的肩膀，把睫毛染成細碎的銀線。“因為陰天的云，

更接近云本來的樣子。”他彎腰撿起塊碎石，在地上畫出團扭曲的線條，

“晴天的云像被修剪過的盆景，只有陰天才會露出真實的模樣——膨脹、破碎、互相吞噬。

”碎石劃出的痕跡在月光下泛著青白，我突然想起他畫布上那些用群青和鈷藍堆疊的云層，

原來每一道筆觸都藏著對世界的凝視。躺在草地上時，螢火蟲的光在我們頭頂織成流動的網。

沈星河說起孤兒院的鐵皮屋頂如何在暴雨夜咚咚作響，

說起他怎樣用撿來的炭筆在水泥地上畫畫，說起第一次拿到完整顏料盒時雙手顫抖的模樣。

他的聲音像山谷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