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重的黑眼圈像墨跡暈開，嘴唇干裂得起了皮，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下撇著，

整個人都在劇烈地顫抖。那雙曾經總是帶著溫柔笑意的眼睛，

此刻盛滿了驚魂未定、后怕和一種近乎崩潰的絕望，死死地盯著他，仿佛一眨眼他就會消失。

父親站在母親身后一步遠的地方，這個一輩子要強、腰板挺直的東北漢子，

此刻像被無形的重擔壓垮了脊梁，微微佝僂著背。他穿著一件深色的舊棉襖，

沾著沒拍干凈的雪沫。臉上是長途奔波的疲憊，是凍得發紫的嘴唇，

還有……一種趙辰從未見過的、近乎空白的茫然和無措。

父親那雙布滿老繭的大手用力地搓著，指關節泛著不正常的青白，似乎想說什么，

喉嚨里卻只發出幾聲壓抑的、不成調的哽咽。最終，他只是伸出粗糙的手，

小心翼翼地、近乎顫抖地，輕輕碰了碰趙辰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背。

那指尖的冰冷和粗糙的觸感，像一道微弱的電流，刺破了趙辰麻木的外殼，

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病房里只剩下他們一家三口，空氣凝固得如同鉛塊。窗外，

新疆冬日的天空是鐵灰色的，陰沉沉地壓在頭頂，映襯著病房里慘白的墻壁和消毒水的味道，

更添死寂。母親緊緊攥著趙辰那只沒打點滴的手，

滾燙的淚水大顆大顆地砸在他冰涼的手背上，燙得他皮膚一縮。她哭得渾身都在抖，

這么傻啊……天塌下來……還有爸媽呢……你走了……我們怎么活啊……”父親背對著病床，

面朝著那扇冰冷的、映著鐵灰色天空的窗戶。肩膀繃得緊緊的，像一塊隨時會碎裂的巖石。

窗玻璃上模糊地映出他僵硬而痛苦的側臉輪廓。他似乎在極力壓抑著什么，

只有那微微聳動的肩膀，泄露了他內心洶涌的、無法言說的風暴。

看著父母瞬間被摧毀的模樣，聽著母親肝腸寸斷的哭訴，

趙辰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無情地揉碎。強烈的愧疚和自厭如同硫酸，

腐蝕著他僅存的意識。他張了張嘴，干裂的嘴唇翕動了幾下，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喉嚨里堵著一團浸透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