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著那張設計考究的邀請函，指尖冰涼。林風。大學睡在我下鋪的林風。

那個顏料盒里總是只有最廉價的三原色，

連吃一個月食堂最便宜的清湯掛面、就為了省下錢買畫布的家伙。畢業散伙飯上，

他喝得眼睛通紅，死死抓著我的胳膊，聲音哽咽：“陳默，你畫得比我好！真的！你有天賦！

你他媽千萬別放棄啊！千萬別……” 我那時只是笑著拍拍他，灌下一大口啤酒，

辛辣的感覺從喉嚨一直燒到胃里。放棄？不存在的。那時的未來，在酒精蒸騰的熱氣里，

是鋪滿金色陽光的康莊大道，畫筆就是我的權杖。可現在，我的權杖，

是手里的韭菜和一疊待付的賬單。展館里，空調開得很足，

空氣里彌漫著高級松節油和某種若有若無的木質香氛混合的、屬于“藝術殿堂”的獨特氣味。

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反射著頭頂精心設計的射燈光芒。人群衣著光鮮，低聲交談，舉著香檳杯，

優雅地移動。巨大的畫作懸掛在純白的墻壁上，畫面是掙扎扭曲的人形，

深沉的藍與刺目的紅激烈沖撞，透著一股野蠻的生命力，震撼得讓人心頭發緊。簽名處，

林風被簇擁著。他穿著剪裁合體的深色西裝，頭發精心打理過，

臉上帶著得體的、自信的微笑，正從容地應對著記者和收藏家。那笑容，

像一把磨得鋒利的冰錐，猝不及防地捅穿了我胸腔里某個早已麻木的角落。

一個穿著考究、氣質溫婉的女人安靜地站在他身側，微笑著看他。

畫展海報上印著：“林風夫人，知名策展人，美院教授。”我站在一幅名為《歧路》的畫前，

畫面上是無數條岔道在迷霧中扭曲延伸。顏料堆疊得很厚，像凝固的、無法愈合的傷口。

一位頭發花白、戴著金絲眼鏡的老者正對著幾個年輕人侃侃而談：“……林風先生這幅作品，

深刻探討了選擇與代價，生命的不可逆性……” 那些專業的術語嗡嗡作響，

像一群討厭的蒼蠅。代價？不可逆？

一股巨大的、混雜著酸楚、不甘和某種尖銳嫉妒的洪流猛地沖垮了我理智的堤壩。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