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扶著窗欞的手指因用力而指節泛白。女子緩緩放下了手臂，寬袖垂落，

重新遮住了那驚心動魄的腕間。她臉上方才那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已斂去，

只剩下一種近乎透明的平靜。“山中一過客，偶聞夫子注經之聲，見獵心喜，唐突之處，

萬望海涵?！彼⑽㈩h首，算是致意，語氣恢復了初時的清冷疏離，“夜雨寒涼，夫子保重。

告辭?！痹捯粑绰洌硇挝?，便欲轉身沒入身后更深沉的黑暗與雨幕之中。“且慢！

”朱熹幾乎是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連他自己也說不清這聲阻攔里，究竟是山長的威嚴在作祟，

是學理被質疑的不甘，

還是……那驚鴻一瞥的赤紅印記帶來的、揮之不去的強烈探究與一絲莫名的悸動？

女子腳步一頓，側過身來，半邊臉龐隱在芭蕉葉巨大的陰影里，

半邊被檐下殘燈昏黃的光映著，明暗不定。澄澈的目光再次投來，帶著詢問。

一股熱血沖上頭頂，又被理智強行壓下。問什么？問她腕上印記？問她師承來歷？

問她為何深諳經義？每一個問題都顯得如此不合時宜，如此……失卻體統。他朱晦庵，

白鹿洞書院山長，當世理學砥柱，豈能對一個深夜現身的陌生女子失態盤詰？

方才那番“聚合”之論已是大逆不道，若再糾纏，成何體統？千般思緒在腦中激烈碰撞，

最終化為一句帶著生硬轉折的、指向案頭的問話，

仿佛在為自己突兀的挽留尋找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你……方才所言‘聚合’之解，

可有……典籍佐證？”話一出口，連他自己都覺得蒼白無力。

女子眼中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幾乎看不清的了然，又或許只是光影的錯覺。

她沒有回答朱熹的問題，目光卻越過他的肩膀，落在了書齋內那張堆滿書卷的烏木大案上。

燭光搖曳，映著那方他用了多年的端石硯臺，墨池里新磨的墨汁幽深如古井?！胺蜃拥哪?，

似乎……磨得有些心浮氣躁了?！彼鋈坏溃曇糨p得像一片羽毛拂過水面，“松煙墨性沉，

須得心靜如水，指力勻而緩，方能磨出溫潤亮澤，如小兒目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