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兩枚冰冷的釘子，輕輕敲在陳實心上。“是！小的明白！絕不敢有半分疏忽！

”陳實幾乎是搶著回答，頭垂得更低，掩去眼底一閃而過的復雜光芒。

一年只看一次總賬……這句話像一顆種子，

悄然落入了心田深處那片被敬畏和規矩長久覆蓋的土壤。

日子就在算盤珠子的噼啪聲和賬簿紙頁的翻動聲中悄然滑過，

像一條表面平靜卻暗流涌動的河。陳實已經習慣了賬房特有的味道，

習慣了“錢匣子”孫先生銳利的目光，習慣了張家府邸那份高高在上的寧靜與奢華。

他依舊穿著那身藏青布長衫，吃得是府里最普通的下人伙食，

住的是賬房后那間狹小卻整潔的耳房。

除了每月按時托人帶回鄉下老家的銅錢比過去種地時多了一些，生活似乎并無多大改變。

然而，平靜之下，是日夜啃噬著他神經的、那筆龐大財富的誘惑。

張家庫房里那些沉甸甸的銀錠、一摞摞的銀票，在他腦中揮之不去。它們靜靜地躺在那里，

如同沉睡的巨獸。而主家老爺，似乎真的如孫先生所說，一年才來翻一次總賬。這年仲夏，

賬房需要兌付一筆不小的貨款。陳實揣著厚厚的銀票，頂著烈日，

腳步匆匆地趕往城里信譽最好的“匯通”錢莊。錢莊里涼意襲人，

空氣中飄浮著淡淡的墨香和銀錢特有的金屬冷氣。柜臺高大厚重，打磨得光可鑒人。“勞駕，

兌付。”陳實將張家的銀票和兌付單據從柜臺下方的小窗口遞進去，聲音帶著慣有的謹慎。

柜臺后的錢莊伙計是個中年男人，姓周，面相精明。他接過單據，

目光飛快地掃過張家那顯赫的印記和上面龐大的數字，

臉上立刻堆起職業化的熱情笑容：“喲，張家的大管家？快請坐，快請坐！上茶！

”他一邊高聲吩咐里間，一邊手腳麻利地點驗銀票，

動作間帶著一種對巨額財富見怪不怪的熟稔。陳實有些局促地擺手：“不敢當，不敢當，

就是個跑腿的賬房先生。您忙您的，不用麻煩。”周掌柜親自端了杯熱茶出來，

執意請他在旁邊的酸枝木椅子上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