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先是落在他驟然蒼白的臉上，然后，順著他的視線，精準地投向了我。四目相對的剎那，

我清晰地看見她眼底掠過一絲極快、極深的驚愕。那不是全然陌生的困惑，

更像是在一面布滿裂痕的鏡子里，猝不及防地看到了自己扭曲的倒影。她的唇瓣微微動了動，

卻沒有發(fā)出聲音。就在這時，一縷碎發(fā)從她耳畔滑落。她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抬起手，

用右手小指，極其自然地向耳后輕輕一勾——那微蜷的尾指，

帶著一種我無比熟悉的、近乎刻意的優(yōu)雅弧度。那個動作！那個捋發(fā)時微蜷尾指的習慣！

像一道冰冷的閃電劈開混沌！大學時，多少次在圖書館、在自習室、在校園的林蔭道上，

當風吹亂我的頭發(fā)，我總會下意識地抬起手，用微蜷的小指將碎發(fā)別到耳后。

柏璟曾不止一次在我做這個動作時，目光長久地停留在我手上，眼神深邃難辨。

曾經(jīng)他總是調(diào)侃我的這個小動作……如今，他卻竟將這個小動作，像拓印一樣，

刻進了尋找伴侶的藍圖中？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尖銳的疼痛蔓延到指尖。

我猛地垂下眼，避開了她妻子那帶著探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了然的目光。

記憶的碎片帶著圖書館舊書特有的塵埃氣息，洶涌地擠進腦海。那是個周末的午后，

深秋的陽光帶著遲暮的暖意，斜斜地穿透圖書館高大的玻璃窗，

在長條形的原木桌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塊。空氣里浮動著舊紙張和油墨特有的干燥氣息，

安靜得只剩下書頁翻動的沙沙聲。我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攤著一本厚厚的《西方經(jīng)濟學》，

心思卻全然不在那些枯燥的圖表公式上。他就坐在我對面，隔著一張桌子的距離。

他微微低著頭，額前碎發(fā)垂落，遮住了小半張臉，只露出線條清晰的下頜和抿緊的薄唇。

他握著一支黑色水筆，在演算紙上飛快地寫著什么。

我的視線不由自主地黏在他移動的手指上，心臟在胸腔里不規(guī)律地跳動著。鬼使神差地，

我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隔著空氣，極輕、極快地，在他放在桌面的左手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