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痛入骨髓。那堆柴，像一座倒計時的沙漏，每一根燃燒殆盡，

都意味著離他許諾的歸期更近一步，也意味著……某種不敢深想的可能，離我更近一步。

村里人看我的眼神，漸漸變了。從最初的同情、安慰，變成了閃爍的憐憫，

然后是刻意的回避，最后，只剩下一種心照不宣的疏遠。我成了村人口中的“望門寡”，

一個不祥的符號，一個活著的祭品，守著注定落空的等待。只有村西頭的劉寡婦，

早年也守過寡，偶爾會挎著個破籃子，里面裝著幾個蔫巴巴的蘿卜或者一把野菜，

悄悄放在我院門口的石墩子上。她從不敲門，放下就走。我知道是她。這世上，

大概只有同樣在絕望里浸泡過的人，才懂得這份無聲的守望有多苦，又有多傻。春天，

河開了，渾濁的水裹挾著上游的枯枝敗葉，打著旋兒往下淌。我坐在河邊洗衣，

冰冷的河水凍得手指通紅麻木。恍惚間，看見水里映出栓柱的臉，憨厚地笑著。我伸手去撈，

只撈起一把刺骨的寒水和幾片爛葉子。夏天，毒日頭烤得土地龜裂，蟬鳴聒噪得讓人心煩。

我頂著烈日鋤地，汗水糊住眼睛，咸澀的滋味流進嘴里。鋤頭碰到硬物，挖出來一看，

是半截不知埋了多少年的枯骨，慘白慘白。我像被燙到一樣扔開鋤頭，跌坐在滾燙的田埂上，

大口喘氣，心慌得厲害。秋天，風卷著枯黃的落葉，打著旋兒往屋里鉆。夜里，風聲嗚咽，

像無數人在曠野里哭泣。我把頭埋進被子里，

那被子還殘留著他身上淡淡的汗味和劣質旱煙的辛辣氣，

如今只剩下陳年的霉味和灰塵的氣息。冬天，大雪封門，寒風從門縫窗隙鉆進來，

刀子一樣刮在臉上。我蜷縮在冰冷的炕上，裹緊那床硬邦邦的破棉被，

聽著外面北風凄厲的呼號，感覺自己也快被凍成一具僵硬的軀殼。

2 最后根柴時間像凝固的蠟油，緩慢地滴落，將希望一層層覆蓋、冷卻、封死。

只有灶膛前那堆柴，一天天地矮下去，矮下去……像一個沉默而殘忍的倒計時。十年了。

槐樹葉子落了十回。灶膛邊那堆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