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以后,寧珺再沒見過紀庭南。
從顧詩儀發在朋友圈的照片可以得知,他搬進了她的公寓,兩個人最近在籌備婚禮。
在一場商業活動中,記者鼓起勇氣去采訪紀庭南。
電視屏幕上,紀庭南一身筆挺的西裝,氣質矜貴卓然。
面對鏡頭,他語氣輕快地宣布了結婚的消息。
就在大家紛紛祝賀之時,忽然有個人不合時宜地問:“紀總,聽聞您有位關系復雜的外甥女,婚后你還打算讓她留在紀家嗎,不怕夫人介意嗎?”
紀庭南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提她做什么?我把她留在紀家,是為了還養父母的恩情,僅此而已。”
下一秒,那個記者就被保安拖出去了。
寧珺關掉電視,內心毫無波瀾,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平靜。
巧的是,婚禮當天,是她去巴黎的日子。
她一天都等不下去了,收拾完行李就開始掰著指頭數時間。
離開前第二天,寧珺接到一通陌生電話,是在云城的鄰居打來的。
對方的語氣很焦急:“是小寧吧?我終于聯系上你了,咱們這要拆遷了,你怎么還不回來搬家?”
拆遷?搬家?這兩個詞猶如一道雷炸在耳邊,她連夜飛回了云城。
到家的時候,一輛挖掘機和幾個工人正在砍門口的大榕樹。
寧珺立刻沖了過去,生氣地問:“你們是哪個公司的,未經允許強拆可是違法的!”
她看到工人帽子上的圖案,一下子愣住了,正是紀氏房地產的標志。
“這位女士,我們拆遷都是有合法手續的,況且屋主就是我們老板,您是哪位?”工人上下掃了她一眼。
“是紀庭南讓你們拆的?”
那幾個工人點了點頭,轉身繼續作業。
寧珺傻站在原地,看著老宅逐漸被夷為平地,她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她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這個承載童年太多回憶的房子,紀庭南沒有經她同意,說拆就拆,何其冷漠自私!
他甚至沒有和工人提她的存在,似是要將她和這棟房子從記憶中一同抹掉。
寧珺撥通紀庭南的電話想要質問,一遍又一遍,卻無人接聽。
突然,幾個工人驚呼一聲,他們挖出來一個鐵盒子。
寧珺一眼認出來,這是她小時候纏著紀庭南埋在樹下的。
她天真地提議,兩人都把自己的秘密寫在紙條上,隨盒子埋進土里,等十年以后再挖出來。
那時的寧珺渴望長大,期待著挖出紀庭南的秘密。
如今,秘密就呈現在她眼前,她卻無意窺探。
除了紙條,里面還有一張二人的合照,是在游樂場拍的。
照片上,年幼的寧珺因為吃太多冰淇淋被紀庭南罵哭,眼淚汪汪地看著鏡頭。
少年紀庭南一身白襯衫,意氣風發,幸災樂禍地揚起嘴角。
寧珺“啪”地蓋上盒子,強迫自己從回憶中抽離。
祭拜完家人,她將盒子帶回了港城。
離開當天,全港的媒體都在爭相報道紀庭南和顧詩儀的世紀婚禮。
婚禮的間隙,顧詩儀打來電話炫耀:“寧珺,你現在不會正躲在房間里哭呢吧?”
“都是一家人,我本來想讓你給我當伴娘來著,可庭南不同意,甚至都不愿意讓你來參加婚禮,原因你應該清楚吧?”
這時,對面傳來紀庭南疲憊卻溫柔的聲音:“在和誰打電話?”
聽到是寧珺后,他冷聲說:“掛掉。”
寧珺笑笑,大方地送去祝福:“祝你們新婚快樂。”
在顧詩儀開口前,她先掛斷了電話。
她打開那個盒子,翻出自己寫的紙條,上面的字七扭八歪,卻是小女孩最真摯的心愿。
【希望小舅舅慢點變老,永遠陪在我身邊。】每一個字,都包含著她的真心。
不知怎的,寧珺眼淚忽地落下來,打濕紙條的一角。
她拿出筆,向小時候的自己道歉,在背面寫上:【對不起,這個愿望不能實現了。】
【小舅舅,能和你成為家人,我一點也不后悔。】她又添了一句。
然后,寧珺推著行李箱,什么都沒留下,頭也不回地推門離開。
關門帶起的風涌進房間,和窗外的氣流匯聚在一起,吹散盒子里的東西。
紙條和那張合照落到地板上,在落日余暉下靜靜泛黃。
夜晚,紀庭南的婚禮以一場高調的煙花秀圓滿落幕。
同時,前往巴黎的航班起飛,寧珺望著市中心上方絢麗的煙火,毫不留戀。
從今往后,她在這世上再無親人,只有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