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我要下山,師兄師姐們都來為我送行。
倒不是真的有多情深義重,而是他們都想拜托我帶些東西回來。
沒辦法,宗門內的月假只有一天,在山下小鎮轉轉都要緊趕慢趕。
師兄師姐們要帶的東西寫在清單上,那清單比我的兩輩子加起來的命都長。
季夏沒有要我幫她帶任何東西,我也想過要不要打探一下給她捎點什么,但是想想那塊碎了的蓮子糕,也就作罷了。
師尊抓了我的手,帶我踩上了他的劍。
那劍似乎有些不滿要帶兩個人,嗡嗡地震動起來。
然后被師尊踹了一腳,老實了。
御劍飛行,我還是頭一次體驗。
沒什么別的感覺,只覺得飛得太快,臉被風刮著很疼。
師尊又露出那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讓我轉了個個兒,把臉埋在他的胸口。
聞著他身上的淡淡草木香,我竟有些困倦。
恍惚間,我問他,師尊,你身上香香的,是什么味道啊?
風很大,把師尊的聲音吹得散了。
月華露。
在呼嘯的風中,我辨出他的聲音。
京城之中,人流涌動,熙熙攘攘,依然是我離開時的那副景象。
師尊帶我去了家隱匿在街角的藥鋪,藥鋪的老板是位白發蒼蒼的老者。
師尊與老者熟稔地打了個招呼,說是要尋一味藥。
老者嗤笑一聲:“尋藥?還有你那月華露治不了的病?”
師尊沉默半晌,開口道:“是銷骨草之毒。只是中毒不深,還有轉圜的余地。”
聞此,老者嘆了口氣,說讓我們等著,他去內室找找。
我眼見老人進了內室,便向師尊告假,要出去采購師兄師姐們托我帶的東西。
師尊似乎沉浸在某種思緒里,擺擺手就放我去了。
大師兄要的糕餅和傷藥、三師姐要的胭脂和口脂、五師兄要一個金絲編的蟈蟈籠子……
我的手中很快就塞滿了東西。
這時,一處街邊小攤上的簪子吸引了我的視線。
那是支云紋蓮花簪,溫潤如玉,蓮心是用金箔點的,為這簪子添了幾分細膩靈動。
見我被吸引,攤主適時上前,熱絡地介紹起來。
他說這簪子據說早年是江南哪家小姐的心愛之物,估計是家道中落,這簪子才流落進了民間。
我嘆了口氣,心想看來這小姐與我一樣是個苦命人。
我出錢將這簪子買了下來,但實在是沒有手把它插進發間,就隨手塞進手中物品的空隙中。
又是一番采購,手中的東西已經摞得擋住了我的視線。
夕陽西下,我也差不多將清單上的物品都買到手了,得趕緊回去找師尊才是。
不知師尊的劍見我買了這么多東西,又要罵得多臟了。
我正欲轉身,卻被一個人狠狠地撞了一下。
我在凌霄宗這幾月,修為沒什么精進,但總是做體力活,身子骨卻硬朗了不少。
明明是那人撞得我,她卻倒了下去。
我只是打了個趔趄,但手中東西不穩,撒了一地。
那人尖叫起來:“是誰這么不長眼睛!痛死人了!”
我眉頭一皺,這聲音怎么越聽越熟悉,越聽越討厭。
定睛一看,倒在地上的人正是我的嫡姐顧安盈。
顧安盈緩過神來,抬頭看見我,皺眉道:“怎么是你這個晦氣的東西?”
隨后,她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知道了,你一定是修煉的太差,被趕下山了!”
我并不言語,只是上下打量著她。
她已經沒了前些日子那副嬌滴滴的富家大小姐樣。
那張臉雖然依舊嬌美動人,但卻憔悴了許多,帶著些因為勞累過度和營養不良帶來的蠟黃。
她身上的綾羅綢緞也變成了粗布麻衣,跌了一跤又沾了些灰塵,看起來臟臟的。
看起來我前世經歷過的那些事,她也完完本本地經歷了一遍。
見我盯著她,顧安盈惡狠狠地瞪著我:“看什么看!你還敢瞧不起我?”
她又想起什么似的,咯咯笑了起來:“你現在瞧不起我,以后你羨慕我還來不及!”
“到時候,我要讓你像狗一樣跪在地上求我賞你飯吃!”
我看著她這樣一會發怒一會狂笑的瘋樣子,不由暗暗嘆氣。
果然,吃不飽又要干活是會讓人發瘋的。
她見我這樣,跳起來就要撕扯我:“顧安寧你個小賤蹄子,居然敢嘲笑我!”
我下意識后退一步,后背撞上了什么,堵住了我的退路。
顧安盈的手眼看就要落到我的臉上,卻硬生生地在半空中停住了。
師尊擰了眉頭,站在我身后,握住了顧安盈的手腕。
“師尊!”
“霍星塵!!”
師尊微微側目,看著顧安盈:“你認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