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外頭的鍥而不舍，大有今夜不進門，便要砸碎門的執著。
拒之門外不是法子，今日不見，明日也是要見的。
思索片刻，林瓊華便要起身開門，卻被一只小手給攔住了。
低頭，便是兩個娃娃的淚眼汪汪。
“阿姐，我怕……”
“爺爺奶奶，他們不是好人！”男娃又氣又急的跺著腳。
林瓊華伸手安撫著兩個小家伙，“放心，有阿姐在，一切不成問題。”
聞言，周氏冷笑一聲，目光冷的像裹了一層冰霜。
“他們把華兒賣了還不算，還想賣了文哥兒和果姐兒。”
此話一出，林瓊華的臉色也蒙了一層冷意。
或許自己就是被家人賣了，她現在對肆意買賣人口這件事，異常的敏感。
有什么難處，一家人勁兒往一處使，想法子解決。
買賣孩子算什么本事，怎么不把自個兒給賣了呢？
賣了還不算，還要哭訴一場，讓人看到他的苦楚，這算什么，無恥之尤！
林家爺奶既敢登門，那就莫怪她將一肚子的火氣，撒到他們的頭上。
深吸一口氣，林瓊華將兩個孩子抱到炕上，然后將湯藥塞進周氏的手里，雙眸透著陰冷。
“有什么事，我來頂著，你們待在里屋就成。”
說罷，林瓊華雄赳赳氣昂昂的就去開門。
母子三人相視一眼，皆有擔憂，周氏更是心存疑惑。
怎提起賣兒賣女來，她的肝火倒比自個兒的還要旺盛？
像是要……提刀殺人？
在外等了許久的林家老兩口，早已沒了初來的熱切，老臉耷拉著，敲門也變成了拍門。
“開門！開門！一個個都死了啊！”
不耐煩的語氣，讓林瓊華冷笑連連。
等了才一會兒功夫，就不耐煩了，看來，是擺譜擺慣了的。
打開門栓，林瓊華敞開門，冷冷望著眼前的兩位老人。
“敲門這么重，也不怕把門板敲壞了。”
撇了眼外頭，見只是老兩口過來，便明白，這是上門打秋風來了。
亦或是……試探。
沒得來想象中的笑臉，老兩口愣了一瞬，隨后就耷拉著臉。
林老爺子身先士卒，撇了眼林瓊華，就背著手往院兒里走。
雖然弓著背，卻是派頭十足。
“哼，這么晚才開門，怎么著？是想凍死我和你奶？”
老婆子則跟在身后，進堂屋后，則是嫌棄的四處打量，兩人自然而然的坐在八仙桌旁。
“看看這過的叫什么日子，唉，家門不幸啊！”
冷眼看著老婆子捶足頓胸，開始哭訴著。
“要不是你爹娶了這么個喪門星，也不至于年紀輕輕就見了閻王。”
“華兒，幸好你早早離了家，不然，哪會有如今的富貴日子呦！”
林瓊華眉頭一動。
分明是賣人的齷齪勾當，到了她嘴里，倒成了富貴事，好一張利嘴。
老兩口又接著說這些年家中的不易，他們有多難，娘親周氏又是如何對他們苛刻的。
他們講的口沫橫飛，屋里的周氏聽的渾身發抖。
要不是身子虛，下不了炕，她定然是要出去和無良公婆干上一架。
講了許久，也不見林瓊華接話茬，頗有幾分唱獨角戲的尷尬，老兩口相視一眼，訕訕的閉了嘴。
還是老爺子率先開口，手指敲了敲桌面。
“華兒，我和你奶說了這大半天，連杯茶水都沒有，這要是在國公府，主子們可得罰你一頓才行。”
真當她是奴才了。
還想喝茶，天還沒亮，就做起了白日夢。
林瓊華是動也不動，直接在旁邊的爛板凳上坐了下來。
“您二位也瞧見了，家徒四壁，我阿娘都餓昏了，哪來的茶水。”
“倒是您二位，說我阿娘苛待你們，可我瞧著，你們倒是比我阿娘還有精氣神哩。”
輕飄飄的一句話，蘊含著軟刀子，讓老兩口憋紅了臉。
“我們這是……見著你高興的。”
林老婆子趕忙打著圓場，一張老臉笑的，褶子都皺到了一塊，從上到下打量著林瓊華，眼底盡顯貪婪。
雖說衣服樣式樸素了些，但舉手投足可都有著規矩，臉蛋白又嫩，一雙纖芊細手嫩白如蔥，一看就是養的很好。
就是鎮上的姑娘們，也不外如是。
“華兒啊，你離家多年得了富貴，可不能忘了本啊！”
“你姓林，跟咱們才是血肉至親。”
說罷，老婆子痛恨的往里屋瞥了一眼。
“至于你那沒良心的娘，還是早早斷了才好！”
“她克死了你爹，還把日子過成這樣，勤等著你回來給她養老哩！”
眼看老婆子說了半天，沒說到點子上，老爺子急了，連忙扣了扣桌子。
一瞅見老伴耷拉下了臉，老婆子立馬閉嘴，縮起了脖子。
見狀，林瓊華便明白了。
看來在林家能做主的，是老爺子，至于這個奶奶，只是打前鋒的角色罷了。
跟她料想的一樣，老爺子一開口就拿腔拿調，擺足了長輩的款兒。
“你離家這么多年，如今才回家，我和你奶也不怪你。”
“但該盡的孝心，也要盡到，不然，別人是要戳你脊梁骨的。”
老爺子眼珠子一轉，在林瓊華身上打量了一圈，最終定了一個價碼。
“一個月二錢的孝敬銀子。”
不等林瓊華開口，老爺子自顧自道：“我打聽過了，在京城大戶人家幫工的，一個月差不多有六錢銀子，加上主家平日里的打賞，一年下來能有個十幾兩銀子。”
“我們一個月只要二錢銀子，不算多的。”
果然是有備而來，連價碼都打聽好了。
可惜，她不是華兒，沒有孝敬他們的義務。
“話說完了？”
林瓊華起身，低頭撲打著衣裙上的灰塵。
心想著，明兒一定先把家里的灰給擦了，不然走到哪兒都是灰撲撲的。
見她起身，林婆子雙眼發亮，誤以為她要去拿銀子。
“你是老三家的長女，合該盡孝的。”
“前些年缺的孝敬銀子我們就不計較了，但以后的，可不能少嘍！”
“拿完了銀子，我和你爺就走，還得回家做飯呢！”
聞言，林瓊華莫名其妙的望著他們，“什么銀子？”
輪到林老婆子愣住了，“你、你不是要去拿銀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