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于他們理所當然的神態,林瓊華則是一臉疑惑的看著他們。
“我幼時生過一場熱病,醒來后便不記得以前的事,所以,我并不認得你們二位。”
“此番回來探親,也是遵循夫人的意思而已。”
“你們若想從我身上,得到些不屬于你們的,絕不可能。”
一看老兩口急的站起來,林瓊華則淡定的擺擺手,示意她還沒說完
“我雖然忘了幼時的一切,但有件事,我始終不曾忘。”
眉頭一挑,林瓊華似笑非笑的盯著二老。
“當初,將我賣給人牙子的,是你們。”
“你們既將我賣了,那便不認我是林家人,如今想要孝敬銀子,自是要去找你們的兒女,與我無關。”
一聽要不到銀子,林老爺子急了,起身就敲得桌子蹦蹦響,雙眼瞪如銅鈴。
“可不是我們賣的你,是……”
林老爺子打算抵死不認,可林瓊華的一番話,讓他瞬間閉了嘴。
“有買賣契書為證。”
林瓊華淡定的截斷他的話,“上面落款,寫了你們的名諱,還有指印,抵賴不得。”
“你們不認賬,我明日就可拿著契書去官府,驗證真偽。”
依律,賣出去的人,當屬買家所有,不再是誰家的兒女。
像他們這般,既把人賣了,又回頭來要銀子的,實乃少數,就是人牙子,也瞧不上這樣的德行。
這些年,十里八鄉有議論老兩口賣孫女的事兒,但沒有實證,所以也只當個笑話聽。
可若林瓊華拿出了那買賣的契書,那就是板上釘釘的鐵證。
他們老兩口這輩子的名聲,可就毀了,只能淪落成過街老鼠。
林瓊華的話,加上那張冰冷的面容,以及看陌生人才有的冷漠,堵的林老爺子啞口無言,可他著實不甘心。
她如今可是京中國公府的人!
不說月錢豐厚,就是得見的貴人,那也是條路子啊!
比起他們這些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戶,前途不知道要好上多少。
林家好不容易出了這么個人物,豈能放過?
林老婆子眼珠子一轉,拍著大腿就開始嚎哭,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我的命咋這么苦啊!”
“死了個兒子,就連孫女都不待見我們了,還戳我們的脊梁骨啊——”
“老祖宗開開眼吧,看看你們這不孝不德的小輩兒吧——”
冷眼瞧著林老婆子在那撒潑打滾,林瓊華不為所動。
之前在萬福樓時,什么樣兒吃白食的人沒見過,一哭二鬧三上吊都是老把戲了。
直到林瓊華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該吃晚飯了。
她可不想平添兩雙碗筷,惡心。
如此,林瓊華直接走到門口,將大門敞開,林老婆子嚎啕大哭的聲音瞬間傳揚了出去。
見狀,林老婆子瞬間瞪了眼,“你這是要趕我們走啊!”
“好啊,你當孫女的要趕爺爺奶奶走,簡直沒規矩!”
面對老婆子的指責,林瓊華只笑了笑。
“我只是打開門,讓大家伙都瞧瞧,免得以為我身為晚輩,欺負您二老。”
“順便,將當年您賣了我的契書單子貼在門口,讓村里人都瞧瞧,您是如何疼愛我這孫女的。”
眼瞧著林瓊華伸手,要從懷里掏出什么物件來,老婆子瞬間跑了出去。
若非林瓊華躲得快,只怕人都要被撲倒了。
這樣的身手,哪里像是個老人家,活似吃人的夜叉才對。
“你、你……”
林老婆子咬牙切齒的指向她,被氣的渾身發抖。
“你不孝!”
林瓊華嘆了口氣,似有失望,“我都被您賣了,不是林家人了,何談孝字?”
翻來覆去就是不孝兩個字,罵人也沒個新鮮詞兒,無趣的很。
林老爺子望著林瓊華冷漠的眼眸,明白今天是要不到銀子了,白跑一趟。
這丫頭,和他們沒情分,甚至是記恨他們。
房內房外霎時一片寂靜,眼看兩個孩子趴在窗戶上,崇拜的目光望著自己,林瓊華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
林老爺子深深看著林瓊華,幽深目光,宛若算計的毒蛇,實在是讓人喜歡不起來。
“算了,你剛回來,有很多事你不懂,我們當長輩的不和晚輩計較。”
聽著這話,林瓊華差點都被氣笑了。
就算想要計較,他們也沒有那份資格。
“但有一件事你別忘了,你身上只要流著林家的血,這輩子,都是林家人!”
老爺子氣勢洶洶的道。
這時候搬出了血緣關系,真是可笑。
也對,除了血緣,他也沒有別的可以攀扯。
林瓊華淡淡的一句話,瞬間讓老爺子破防。
“您二老,為了幾兩銀子便賣了我。”
“如今來與我談血脈親情,不覺得可笑嗎?”
“你!”老爺子氣的直瞪眼珠子。
院子里的爭吵聲,已然吸引來了幾家鄰居的側目。
本來今日林瓊華家里就是全村的討論焦點,有一絲的風吹草動,就會惹來圍觀。
尤其在看到林家二老時,外頭的村民無不指指點點。
眼瞅著來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林老爺子向來是個重面子的人,當即火大的冷哼一聲。
瞪向林瓊華的同時,恨不得咬碎一口銀牙。
“你既然回來了,那咱們有的是時間耗!”
只要人在這兒,不怕摳不出銀子!
說罷,領著老婆子氣沖沖的離開了小院,轉身就進了隔壁林老四的家中。
相對于沒討到銀子,反而生了一肚子氣的老兩口,林瓊華的神態則是氣定神閑,還能笑呵呵的去關院門。
關上了門,林瓊華轉身進了里屋,默默將炕頭上空著的湯碗收起來。
“我去做飯。”
見她要走,周氏連忙道:“你大可不必如此。”
她既不是華兒,又何必沾染上林家的這趟渾水。
林瓊華回頭望著周氏滄桑的面容,“你先將身子養好了,才是頭等大事。”
就算要走,也得周氏養好了身子骨,她才能安心離開。
踏進廚房四處翻找了一遍,看著只有半碗米,還有半袋的黃豆,以及發蔫的白菜葉子,林瓊華對窮字,有了深刻的理解。
就著熬藥的炭爐,煮了些粥,又架了火,在灶臺上簡單炒了白菜。
幸好家里還有些豬油和鹽巴,勉強能有點味道,但是想要多美味,是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