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趙府尋到趙子嘉,沒想到今日孫羽翔也在,戚英有些驚訝,他們一伙出門很少有孫羽翔在。
“你不讀書嗎?今日怎得有空閑了?”張景行也有些吃驚道。
孫羽翔見到戚英先是溫和的行了個拱手禮,這才轉目對張景行道“日日讀書也是煩悶,今日也偷得浮生半日閑吧。”
戚英又見趙子嘉身后也跟著一個女孩,長相與趙子嘉有七分相像,個頭也差不多,應是趙子嘉家中姊妹,只是之前沒見提過,細細端看連舉止都有幾分像,戚英不由多看了幾眼。
孫羽翔見狀,輕聲引薦道“這是子嘉的龍鳳胎姐姐,閨名子妍。”
說著又朝趙子妍道“這是暫居在張府的戚英姑娘。”
二人皆是第一次見,相互蹲了個萬福禮。算是打過招呼,之后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說著去向。
古同地處邊塞,冬日寒冷異常,草木枯死,沒有好景可賞,僅有的一個湖也上凍了,連游個湖都不能。
還是趙子嘉想到個法子,說是一伙人去獵兔子去,這個想法確實是不錯,當下幾人一拍即合。
趙子嘉讓人牽來三匹小馬駒,又套了輛馬車,給女眷用,準備好一切后,眾人呼嘯著向西郊而去。
到得郊外,卻是一片開闊之地,不見人煙,一望無際的破敗枯草,倒是個跑馬的好去處。
戚英騎馬跑了一圈,冷風吹得臉頰生疼,終是歇了心思,打馬走了回來。
遠遠就瞧見趙子嫣與孫羽翔坐在一起談話,趙子嘉反倒與張景行居于另一側,伏在高坡上不知瞧什么。
這么冷的天也不嫌凍得慌。戚英將馬栓在一邊樹上,走了過去,先是拍了拍張沚汀凍得通紅的小臉,后又看向趙子嘉問道“你怎么不與你姐姐說話去?”
趙子嘉目視前方,神情平靜道“她喜歡詩詞歌賦,與我說不到一處去。與羽翔正好湊一起。”
“噓,你們別說話。兔子耳朵最是靈敏,當心被發現。”張景行回首警告道。
戚英聽此不再出聲,靜靜在一邊等著。足有兩炷香功夫,忽然從不遠處洞穴里探出個腦袋,警惕地四處張望。
戚英他們當下更加不敢吭聲,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野兔觀察半晌,見周圍沒有異動,這才跳了出來。
還沒跑幾步,只感到耳旁一道勁風擦過,嗖的一聲響,兔子應聲倒地。
戚英驚訝地看向張景行“你不是不會射箭嗎?”
簡直太出人意料了。
張景行也是緊張地雙手冒汗,他沒想到這次居然射中了,心中不由有些小得意,喜色還沒落下,耳畔就傳來戚英的話。
張景行瞟了她一眼道“誰跟你說我不會射箭的?”
戚英暗自看了眼身側張沚汀,此時她也是伏在一旁,專注地看著前方,好像沒聽到兩人說話似得。
戚英調轉回視線,回道“你會射箭為什么不與我比試?”
還不是怕輸,可是這事嘴上怎么可能承認,只道“我不喜比試。這些于我來說過于招搖了。”
說完昂步上去查看兔子的情形了,戚英留張沚汀在這里等候,她與趙子嘉也追了上去。
走到近處才發現兔子還在抽動著,張景行射中了肚子,沒有一擊斃命,那只兔子還在痛苦掙扎著。
戚英看得有些于心不忍,看向張景行,張景行也有些猶豫,這般痛苦還不如死了干凈,可是摸了摸腰間刀,臨了又有些下不下手去。
趙子嘉走上去,抽出匕首,干脆利落地割斷咽喉,邊割邊對張景行道“你的箭術長進挺多呀,這次居然射中了。”
“我本來就厲害,之前都是在藏拙。”張景行不甘被看扁,回嘴道。
“切,”趙子嘉哼了聲,又問道“怎么處理?在這里烤著吃了?還是帶回去?”
“再多獵些就在這里烤了吧。”
“也行。”
趙子嘉聞言放下兔子,站起身看向戚英道“這里幾乎遍地都是野兔,咱們可以多打些帶回去,你也順便練練手。”
說完才發現戚英背后空蕩蕩的,不見之前那副不離身的弓箭,不由道“你的那副小弓箭呢?”
“那是做著玩的,怎么可以用來打獵,再說也沒幾支箭了,我收起來了。”那是爹爹的遺物,若再這般拿出玩鬧,弄壞了豈不連個念想都沒了。
“我家中有一副我用過的弓箭,如今小了,不適合我用了。你若不嫌棄回去找找送你吧。”
其實趙子嘉從小就沒少聽自己父親講戚定邊的事。說他如何憑自己本事在軍中闖出一片天,如何一步步登上參將這個位置。
可以說戚定邊在他心中就是英雄般的存在,可惜英年早逝,故如今見到椿萱俱喪的戚英,難免生出許多疼惜照拂的意思。
戚英聽得有些受寵若驚道“無故怎好受人恩惠,還是你留下吧。”
“我留著不過是放在那里落灰,白白浪費,送你還有些許用處。”
趙子嘉邊說邊一箭射向遠處的一只野兔,那兔子蹬兩下腿就再不動彈了,戚英沒想到他箭法如此嫻熟,登時震驚地說不出話。
“不用,弓箭我們家有的是,白白用你東西算怎么回事?”張景行的箭落了空,有些泄氣,聽趙子嘉如此說在一邊替戚英回絕了去。
他私以為戚英住在他們家,就是他家的人,小小自尊心作祟,不容許戚英用別人的東西。
趙子嘉轉首看了趙景行一眼,知他性子,也就不再多話,轉身撿兔子去了。
三人跟著兔子蹤跡跑了一圈,獵到約莫有七八只,戚英也跟著放了幾箭,倒也射中一支,只是偏的離譜,刺在兔子的腿上,那兔子硬帶著箭跑了數十步才力竭倒在地上喘氣。
張景行見此頓覺揚眉吐氣,回頭朝趙子嘉道“看到沒,以后不準嘲笑我的箭術了,她還不如我呢。”
戚英也有些窘迫,當初她在扁關那個小鎮時,那些孩子里只有她自己會點箭術,又加之李嬸常常夸耀戚英厲害,如此下來,很是自負,當真以為自己天下無雙,箭術一絕,沒想到到了古同府才見識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這點看來還真是不入流。
趙子嘉將兔子身上的箭折斷,拎到戚英面前,道“這只若是救治也能活,吃呀還是留著呀?”
是只黃色的野兔,顏色也偏亮,今在子嘉手上,受驚般地在死命蹬腿,將傷口扯動地血留的更多,戚英看著毛茸茸的一團,忽然生出憐愛之心,道“留著吧。”
趙子嘉將兔子塞到戚英懷里,“那你拿著吧。”
他們將地上剩余的兔尸帶上綁在馬身上,戚英從行囊中翻出一瓶藥粉灑在兔子傷口上,又撕下一截布條,綁住,轉頭見張沚汀盯著直瞧,在旁邊不停地撫摸,眼中的愛憐之意掩都掩不住,戚英見狀將兔子向前遞了遞“送你了。”
張沚汀更加喜上眉梢,連忙接過道“多謝戚姐姐,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它地。”
戚英笑了笑,還不待回話,身旁忽插來道聲音。
“你們獵了多少只兔子?”戚英聞言抬頭見孫羽翔不知何時走了過來,負手站于身旁,看著戚英。
“加上這個八只。”說著看了看張沚汀手里的兔子。
“你不去打一些來嗎?”他剛剛一直與趙子嫣在一處了,也不見他放過一箭。
孫羽翔聞言搖頭道“我不喜射獵動物。”
戚英聞言驚詫地看向孫羽翔,“為什么?覺得不忍心嗎?”
孫羽翔卻輕牽嘴角道“也可以這樣說吧。”其實不過是覺得血濺出來有些臟罷了。
“我與子嘉洗兔子去,小英你們去撿些柴。”張景行前方喊道。
他的話音剛落,一聲鷹嘯傳來,幾人不由抬頭看去,見有一只雄鷹在高空中盤旋,久久不去。
若能獵得此鷹,那可就揚名古同了。
趙子嘉頓時看向孫羽翔道“羽翔,你我二人比試一番如何,看誰能獵得此鷹。”
孫羽翔瞇眼看向雄鷹,搖首道“距離太遠,遠在你我弓箭射程之外,何必白費力氣。”
成人弓箭于他們而言,太過巨大沉重。現今他們所用弓箭都是定做的偏小一些的弓箭,玩具般的東西怎可能射傷蒼鷹。
眼見蒼鷹飛遠,趙子嘉卻驅馬追了去。
“子嘉,不可,危險。”孫羽翔揚聲阻止道,若被叼走那可是九死一生了。
“我知道,只是追去看看,有馬呢,放心。”說著聲音已遠去。
張景行見狀也翻身上馬趕去,戚英讓他們引得也是一陣心動,跨上僅剩的一匹馬,垂頭對孫羽翔道“羽翔哥哥,煩請你照看一下沚汀,我們馬上就回來。”說完人已遠去。
孫羽翔看向一臉天真的沚汀,笑嘆道“如今只剩你這個小娃娃了。”
張沚汀卻笑了起來,露出幾顆小門牙。
話說戚英追上趙子嘉時,他已勒馬站定,目視遠方,張景行立于其身側,戚英行去其身邊,見趙子嘉馬上空空,雖已知結果,仍不甘心問道“沒獵到嘛?”
“嗯,這小馬駒腿力不行,追不上。”說著輕拍了拍胯下馬匹,小馬嘶叫一聲。
張景行在一旁潑冷水道“倒怪起馬來了,你的箭術也不行。”
趙子嘉卻不當回事道“能以彎弓射大雕者,多是當世英豪,我今年不過將將八歲,只要苦練數年,定會將其射下。將來也做英豪。”
張景行卻嗤一聲道“你的箭術尚不及羽翔,若論英豪也當是羽翔。”
趙子嘉卻不以為意道“他志不在此,他喜文,今后許是個儒生。說不準可以定筆安天下。”
戚英聽他如此說,又看向張景行道“你呢,你今后要做什么?”
心里卻暗忖道:他文不成,武不就的,想是沒啥大前途。只這話是萬萬不敢說出口的。
張景行果然懶懶道“學文傷腦,習武傷身,我嘛將來寄情山水即可。反正有我爹在朝為官,庇護我是不成問題的。”
趙子嘉輕笑一聲,滿眼不屑地轉過頭去,張景行見此心里大為不爽,看向戚英,見她也是神色淡淡,不大認可自己的樣子。
心里很是苦悶,頓感人生在世,狗友易得,知己難求。也就悶悶不再說話。
趙子嘉卻轉向戚英道“你呢,以后要做什么?”
“我?”戚英沒想到突然問到她,她微愣了下道“我要奪回扁關,讓嬸嬸魂歸故土,再尋到爹爹尸身。讓他們得以安息。”
戚英也是后來從張景行口中知道扁關已落到塔坦手中,其實無論何時想起,心中的思鄉之情都難以排解。
“好,看我們今后誰能實現自己的理想。”趙子嘉看向高不見頂的天空,滿是雄心壯志。
“好。”
“好。”三人心潮澎湃應道。后又靜靜看了陣子落日,才返回去尋孫羽翔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