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世軀，續大漢萬世命！
縱是此身成薪，炬成灰，亦照大漢長明！
姜維此言一出，賈詡波瀾不驚的面上不禁為之動容。
無聲的，賈詡顧望了一眼南方的蜀川之地，他的內心五味雜陳。
劉玄德啊劉玄德，你究竟有何等魅力？
竟然令老夫這個既是唯一，也是最得意的門生，與你尚未謀面，就愿意為你們劉家之大漢肝腦涂地至此！
看著姜維年輕俊逸的面龐，賈詡發出了一聲長嘆。
“伯約，看來為師說什么，也難以改變你的主意了！”
“你可知，此行南下就等同于選擇了一條這世間最難走的道路？以你的才情，完全可以有更好的選擇。”
“知道！”姜維輕輕點頭。
“但老師，這條路再難走，學生都想試一試！”
“哪怕這一路滿是襤褸，哪怕路的盡頭是粉身碎骨，利刃貫穿胸膛……”
姜維的眸中閃爍著熠熠光芒。
“學生，也絕不會后悔。”
“至于其他的路，前景雖好且輝煌，但……吾心不愿。”
其他的路是什么？
無論是賈詡還是姜維，師生兩人都心知肚明：
投曹助魏，代漢稱帝。
“罷了罷了，伯約你這個犟種，看來老夫是勸不動你了！”
拿主意既定的姜維沒任何辦法的賈詡，連連擺手間，向姜維半是無奈半是心疼的笑罵了一句。
無奈于此子的性格執拗。
姜維一走，他想讓此子出仕魏王一方，等他賈詡百年后，庇護賈家安危的念想算是落空了！
心疼的，則是姜維這位學生在興漢道路上注定會經歷的篳路襤褸，一路荊棘。
“伯約，你既已經決定南下，你的老母親可曾安置妥當？”
賈詡話鋒一轉，沉吟出聲。
面對賈詡的這聲詢問，姜維聞言，頓時笑了。
“老師，伯約是您的學生！”
看似無關的話，卻是給出了最肯定的回答。
賈詡聽后，他的表情先是一愣，而后，其整個人便開懷的樂出了聲來。
“是啊！你姜伯約，可是老夫這輩子最得意的門生。”
“老夫一生善于圖謀自保，你作為老夫的學生，豈會連這點都學不去！”
“出仕于人，如果連親人家眷都不能保全，那又與如今困頓雒陽，一身才華施展不出來的徐元直有何兩樣？”
這一刻。
賈詡看向姜維的目光中滿是贊賞之色。
此子類他！
可越是贊賞，端坐在車廂內的賈詡，其心中越是苦澀和不舍。
但這些，賈詡通通沒有表現出來。
而是回身在車廂內搜羅了一會兒，手中托拿著一襲疊好的銀白斗篷披風走出了車廂。
“伯約，且近前！”
站在車凳上，賈詡招招手，示意姜維策馬上前。
姜維不疑有他。
“伯約，為師素知你喜歡騎白馬，著白袍，穿銀甲，分別之際，為師沒什么好送你的。”
“索性就把魏王昔年送為師的這襲披風贈予你吧！”
“嘩啦！”
上等蜀繡織就而成的斗篷披風在賈詡的手中招展開來，被其親手系在了姜維的身上。
打量著身騎白馬，一襲白袍銀甲著身，銀白斗篷迎風招展，顯襯的英姿颯爽的學生，賈詡用手在姜維的肩膀上拍了拍后，轉身回到了車廂內。
不是他賈詡不想同姜維這位得意門生說些離別之言，而是，再多的不舍和離別，盡已包含在那輕拍肩膀的不言中。
姜維亦明白這點。
“老師，珍重。”
“學生來日如若功成，自當親往雒陽拜謁老師。”
“恢恢恢！”
馬兒長嘯，姜維朝著負責駕車的師兄，也即是賈詡的長子賈穆微微拱手抱拳作辭后，徑直向南奔去。
此行南下，他自不是孤身而去。
除了他之外。
還有一位這一世與他相交莫逆，放在后三國時代都威名赫赫的摯友同行。
至于老師賈詡口中所說的姜母，則是不在此行南下的隊伍中。
早在月余之前，姜母就已經在他的安排之下，在忠心仆從的護衛下跟隨商隊先行前往了蜀中成都。
掐算一下時日。
姜母如今應當早已經抵達了成都。
馬蹄聲愈來愈遠。
這時，車廂內落下的車簾被掀起了一角。
“父親！您就這般眼睜睜的看著師弟離開？不做些什么？”
“這要是讓魏王和曹丕公子知道了，您可就難以交待了！曹丕公子若是知道他看重的我這位姜師弟投了那劉備……”
“他少不得會埋怨您。”
負責給父親賈詡駕車的賈穆眺望著師弟姜維遠去的背影，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當他注意到父親掀開車簾一角，目送姜維離去的所為后，連忙出聲道。
“交待？埋怨？”
賈詡斜睨了兒子賈穆一眼，蒼老的容顏之上無有半分擔憂。
“交待？何需交待？”
“我兒，為父早已經把伯約送到了魏王和王太子面前，是他們沒本事留住，如何能怨得了老夫。”
“還有你，遇事就憂前懼后，成何體統？”
訓斥完兒子賈穆，賈詡便把手中掀起的車簾放下了。
賈穆：“……”
“那父親，接下來的行程該如何安排？”
“是繼續向西，歸返武威省親？還是就此東歸雒陽？”賈穆小聲問道，生怕一個不小心再惹來父親賈詡的責罵。
一聲喟嘆從車廂內傳來。
“唉，去長安吧！”
“漢中戰事將起，伯約此時入局，以他的本事，少不得會使得朝廷大軍受挫于那劉備之手。”
“戰事如果受挫，魏王當會率兵親至長安，坐鎮后方支援漢中。”
“我們去那里等他。”
……
二里外。
騎在棗紅馬背上，一名年歲看起來約莫二十出頭，面上留著道觸目驚心疤痕的魁梧青年望著策馬歸來的姜維，抬手一拳錘在了姜維的心口上。
“伯約，接下來，我們動身何往？”
“是先去那如今劉備手下大將張飛，馬超，吳蘭，雷銅所在的下辨城看看？”
“亦或者，你我二人，直接去陽平關前等那劉備率軍到來？”
去歲秋冬之際，劉備趁著曹軍對漢中防備的疏忽，派遣大將張飛，馬超等將率軍五千襲取武都郡下辨，擊敗太守楊阜。
占據下辨之后，張飛馬超麾下軍隊的存在，不但可以起到拱衛川西大門的作用，更可以直接威脅陳倉道，阻擋關中的曹軍主力快速支援漢中。
面對劉備的率先亮劍，曹操自然不會坐以待斃。
今歲三月一開春，冰雪稍融。
曹操就勒令在關中駐防的都護將軍曹洪，并曹休，曹真二將，率領兩萬曹軍自關中開赴下辨。
現如今，未來那場蜀魏全明星武將陣容參與的漢中之戰雖然還未全面爆發。
但雙方的先鋒軍，實則已然在下辨開始了交鋒碰撞。
“伯道以為呢？”
“你我二人是該先去下辨？還是陽平關？”
姜維沒有回答，而是反問向了身邊的這位摯友。
他想聽聽看。
自己身邊這位歷史上憑借千軍，于陳倉城下使得諸葛武侯三萬大軍難以寸進分毫的至交好友，會傾向于何種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