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一聲鬼叫后,李九陽終究是睜開了眼睛。
旋即,他看見自己依舊在江邊,但距離蘆葦蕩已經好遠好遠。
李九陽摸了摸脖子,發現自己的頭沒斷,又順著魚線望向江邊,但沒找到自己的寶劍。
他只看見了一根已經斷掉的,拴著魚線的燒火棍。
寶劍沒了。又或者從一開始,它真的只是燒火棍?是自己臆想的太多?
想到這些,李九陽難免失落。
但下一刻,他又想到了另外一個解釋——或許那把劍,真的進入了自己的身體。
此時,它就潛伏在自己體內的某一個部位上?
不管怎么說,李九陽沒有被寶劍插死。這也從側面證明,他不是妖王。
又或者說斬妖王,并不代表妖王就會死。
至于那江里和自己拉扯的水妖……
“你小子瘋啦。”
這時,瘸二又端著一碗東西,一步一顫,走向了李九陽。
他看李九陽沒事,就又感嘆:“一根破燒火棍,護得跟命根子一樣。何苦。要不是兄弟幫你急救,你現在早見閻王了。”
李九陽聞言,摸著自己的嘴唇,這才感覺有些發麻。
他顫音道:“難道你幫我做了……”
“廢話。還指望白玉仙幫你做呀。”
說話間,瘸二已經走到了他的身邊。
李九陽望著瘸二,悵然若失。
無奈,他只能指著對方手中的碗,問道:“你干什么去了。碗里又是什么,”
“我給你叫人去了。我一個瘸子,不可能把你拖回河伯所。不過也真邪性,今天河伯所一個當差的都沒見到。跑得比江里的魚還干凈……”
說話間,瘸二又轉憂為笑,并對李九陽道:“不過你小子因禍得福。我見他們不在,偷了好東西來給你補陽氣。”
說話,瘸二把破碗遞給李九陽。又笑道:“怎么樣。我對你好吧。”
李九陽不想吃豬狗食,本想拒絕來著。可不承想突然聞到一股奇妙的香味。
那是,牛奶!
在大乾朝的下層官民看來,牛奶是絕對的奢侈品。就仿佛天上的白云一般觸不可及。
至少李九陽自穿越來之后,從來沒喝過這玩意。
于是他再也控制不住饑餓。端起碗就猛灌了幾口。
然后,他才問道:“河伯所里怎么會有牛奶?”
“當然是咱們王河伯搞來的唄。”瘸二一臉羨慕的講。
“河伯?”
大乾朝管理水政的部門,叫河伯所。
河伯所里的“正官”有河伯一人,正七品。
河伯是江上最基層的官員,但往往都對水有特長。
就比如李九陽的頂頭上司王河伯。
他雖然只有道門八品的修為。但許多和水有關的特色法術,甚至比之五六品的高階道修也不差。
總之,在江面上的人眼里,王河伯很強。但他一個專攻水利的人能搞來牛奶,還是很魔幻的了。
于是,李九陽又問:“河伯從哪里搞的奶?”
“白玉仙身上。”
瘸二呵呵笑道:“今天早晨,王大人上風月船巴結白玉仙的時候,從船上帶下來的。據說有好幾十斤。不過沒咱簽差的份。都是給編內吏員的福利。”
“白玉仙吃得真好呀。”李九陽苦笑,“看來任何時代的高層,都是紙醉金迷。”
“這你可冤枉花魁娘娘了。”瘸二一臉羨慕的拱手,“王河伯說過。花魁的吃喝向來節儉得體,她只是愛保養皮膚。帶這么多牛乳,主要是為了洗澡。”
“洗澡?”李九陽一陣惡心。
“對呀,這些還都是她洗澡用過的。據說她反復用了兩三回才扔的。比那些王孫貴戚,公主娘娘,她不知道節儉到哪里去了。”
“哇!”李九陽一口全吐了出來。瞬間感覺自己的胃受到了暴擊。
瘸二驚了,端著碗趕緊接在李九陽的下巴上。
同時他抱怨道:“你小子怎么暴殄天物吶。牛奶都不喝,難道還想吃雞腿不成……”
最終,牛奶進了瘸二的肚子。
……回去之前,李九陽小心翼翼又走到蘆葦蕩邊,看了一眼他先前吊到水妖的水面。
立刻,李九陽感到一陣驚奇。
此時,水妖已經沒了。在妖物撲騰過的河岸軟泥里,只留有一道蜿蜒的,修長的小腳印。
之所以李九陽感覺驚奇,不是因為那排小腳印。
而是因為他居然能看見江岸的水底!
九龍江向來是很渾濁的。一般人能望見一兩米深處的江水,以是目力極佳。
但今時看時,李九陽卻能直接看到江岸底部的淤泥、根莖。
不光這些,少說十幾米深的范圍,頭發絲般細小的東西,他竟然也清晰可見。
不經意間,李九陽竟然有了“透江之眼”。
這,難道就是神劍入體之后的效果?
李九陽不知道自己身體到底發生了什么變化。
但他確實獲得了超人的目力。
至于別的方面……
望著這排腳印,李九陽陷入沉思。
“別看了。我在江邊這么多年,也沒見過水妖具體長什么樣。”瘸二小心翼翼跟在李九陽身后告訴他。
隨后瘸二又說,水妖這玩意很神奇。
它們下半身很人,上半身很妖,有人說是美女,有人說是丑婦。
而且水妖喜食人之精血。特別是對火氣旺盛,模樣俊美的年輕人類,才會感興趣地主動上。
水妖殘忍多變,可它畏懼陽光和月光,所以多數時候都是躲避在江心終年不見天日的深水,絕不敢出來的。
聽完這些,李九陽的精神又有些警惕。
他說道:“既然不敢出來,那咱們大白天在淺灘碰見這玩意索命,就很有問題。”
莫非,江水深處發生了某種異變?
濤濤九龍江,縱橫幾萬里。江里的細微變化,都牽連著沿岸幾千萬百姓的命……
隨著李九陽的話,兩個水狗子的眼里,不約而同地泛起了畏懼的神色。
在之后,他們兩個本能地開始遠離河岸。
原本,李九陽想躲得越遠越好。
可偏偏就在這個前后,江面上突然傳來一陣急切詭異的異響。
“咯,咯,咯”聲音好像水雞叫,又似鷺鷥鳴,穿透力極強。
聽著那聲音,李九陽和瘸二都是一個哆嗦,驟然緊張。
因為他們知道這聲音。
那是河伯所衙門的“斗水鑼”。
水上衙門的斗水鑼,和陸地衙門的“冤鼓”一樣,都是地方上有急變的時候才會響徹的東西。
簽差聽見這聲音,無論正在干什么,也必須到響鑼的地方集合,否則嚴懲不貸。
突兀出現的水妖,突然響起的斗鑼,這一切聯系起來,更加堅定了李九陽的揣測——九龍江中出了大事。
斗羅就是命令,是簽差的職責。由不得商量。
于是乎,兩個人硬著頭皮,在江邊逐鑼聲前進。
而隨著前進,他們看見了更多聞鑼集合的官差,也看見了許多讓人驚恐的慘景。
九龍江水,被血染得通紅。
紅色以下,隱隱有黑影蠕動。
那些黑影是什么,簽差們都看不清,也不敢探。獨獨李九陽憑借超人的目力,看清了江水中那些駭人的東西。
黑色的濁影,是些碎肉、碎骨。好像是人被什么怪物嚼碎了,吸干了,再吐出來。
除此,江中軟泥里還有水妖的腳印。
密密麻麻,蜿蜒曲折,時隱時現。
順著這些鬼怪的腳印,他側臉,最終于一大片淺灘上,看見了一切血腥的源頭。
一艘甲板上滿是血污和碎肉的巨艦。
巨艦有七層船樓,擱淺傾斜在灘涂上,死氣沉沉,宛如一座空城。
巨艦船頭還掛著黑白兩色的招魂番旗。
也多虧那招魂番,李九陽確認,它正就是半日前,花魁娘子白玉仙所乘坐的水軍旗艦“朱雀飛”。
“怎么會這樣。”瘸二望著這染血的巨艦,驚得磕磕巴巴。
是呀,怎么會這樣。
朱雀飛是朝廷的水軍旗艦,武力配置驚人。在江面上沒有敵手。
白玉仙是皇上的心頭肉,配有東廠的高手保護。
這樣無敵的配置,什么東西能把他們屠戮?
還屠的如此悄無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