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薄幔,金霞遍灑。
“鐺~~鐺~~鐺~~~”悟道鐘在紫來峰頂聲聲鳴響。
“三十九!系統!老爺爺!小綠瓶!”
李鑒丹田已經靈力空虛,看著眼前還剩下的十根石柱,實在跳不動了。
”這賊老天,啥也不給你讓我穿越個毛啊。”
抱怨也許能緩解當前進退兩難的尷尬,李鑒不停的偷偷在心里發泄著怨氣。
”修真界也搞形式主義,腦子是不是被天劫打壞了。“
四十九根石柱,是從筑基弟子駐地到臨仙殿的必經之路。
第一任殿主以四十九這個周天圓滿之數,弄出這些柱子。
以此告誡弟子這修行之路,步步艱險。
需得步步踏實,步步為營。
李鑒再次看向十多丈外的下一根柱子,有些膽怯。
繼續往前跳,多半要掉下去。
且不說前面崖上,有一群已經跳完石柱的師兄們等著看笑話。
跳不過去,掉防護法陣上,金丹執事們來撈人,必定一頓臭罵。
”一月就發五靈石,跳這破柱子就得用一顆!經濟起不來啊。”
李鑒摸了摸懷里的靈石,馬上進階筑基中期還要搭聚靈陣,最低等的也需一百靈石。
修真也是處處都需靈石打底鋪路的。
想起自己剛入內門時,每次過這該死的登仙階都是捏著靈石過來的,心里就虧的慌。
如今都三年了,省吃儉用也才存百來顆,還用來跳這破石頭柱子,舍不得!
”后方尚且無人跟上,可調息一二再過來。”
崖上,一位圍觀的師兄高聲提醒道。
李鑒回頭掃了一眼。
身后的兩根石柱確實空著,并無人追趕。
不管了,定下心神,干脆利落地在石柱上盤膝坐下。
凝神,調息。
被追上又如何?
后面排隊等著吧。
上輩子處處在意別人的眼光,終還是卑微的結束一生。
老天贈送的這一世,主角必須是自己!其他人都是NPC!
他內視丹田,那片瑩白如玉的空間,此刻靈氣已經稀薄得可憐。
筑基初期,靈力總量終究有限。
不過,白玉田的丹壁堅韌且純凈,吸納煉化靈氣的效率遠非普通丹田可比。
絲絲縷縷的天地靈氣,仿佛被無形的力量牽引,順著他的經脈涌入體內。
在經脈中運行一個周天,靈氣被初步提純。
隨后,匯聚至丹田,被白玉田壁進一步錘煉,化為精純的靈力云霧,飄蕩在這片空虛之地。
李鑒足足打坐調息了一刻鐘,得益于宗門靈氣充裕,丹田靈力恢復少許,足以讓他一口氣踏過剩下的十根柱子。
回頭看看,身后石柱上都已有人,或坐或站,但沒人吵鬧催促,筑基弟子都不寬裕,舍不得靈石就地打坐很是尋常。
李鑒調用靈力,身形躍起,穩穩的跳過最后十階,落在臨仙殿廣場邊沿的懸崖之上。
最后十階,終究是跨過來了。
幾名在此圍觀的師兄瞥了他一眼,并不以為意。
突然,其中一人,夸張的揚聲喊道:
“喲,這不是我們臨仙殿大名鼎鼎的‘白玉無瑕’,李小師弟嘛!”
聲音不大不小,卻足以讓附近的人都聽得清楚。
白玉無瑕?是用來形容他丹田品質。
修真者的丹田,乃是筑基之時開辟,其優劣直接關乎未來道途。
丹田分五等。
最劣者,是近乎無法存納靈氣的黑色廢田。
往上,是能夠修煉,但資質平庸的紅色陽田。
再者,便是資質尚可,修煉速度更快的黃色玄田。
而他李鑒,開辟出的,正是第二等的白色玉田。
瑩白如玉,純凈堅韌,容納靈力的總量和提純靈氣的效率,都遠超下三等。
至于那傳說中的第一等,名“天池”,亦稱“瀛海”,呈玄妙的藍色。
唯有天生八脈通暢的絕世靈體,才有可能在筑基時開辟出的至尊丹田。
所以,這“白玉無瑕”,確實已是八脈靈體之下,最為頂尖的丹田資質。
只是,從此人口中說出來,總帶著點不明的意味。
李鑒面上依舊是那副淡然無波的模樣。
心底卻早已換了十八種方言問候他,不要小看陪玩的基礎技能熟練度。
他對著幾人拱拱手便欲轉身離去。
廣場上人影綽綽,都是比他先到一步的同殿師兄,天賦在此,沒有師弟能比他還先到。
“李師弟,且留步!”崖邊幾人中又有一人快步出來,叫住了他。
來人約莫四十歲模樣,同樣身著青袍。
這人他識得,是紫霄峰有名的“包打聽”畢成禮,混跡道源百年,修為平平,消息靈通。
畢成禮幾步上前,對他也拱手道:“李師弟,如無要事,可否借一步說話。”
李鑒不明就里,但此人在道源仙宗人緣極廣,不好得罪,即刻應道:“畢師兄指教,鑒絕不敢拒。”
畢成禮哈哈一笑,拉著李鑒便來到一塊僻靜得山巖旁。
他再次湊近,聲音壓得很低說道:“李師弟,你可聽說了?”
“下月二十,乾元歸一陣的特許名額,已經定下來了。”
“師弟便是其中之一!”
李鑒心跳驟然加速,呼吸都微微一滯。
乾元歸一陣每月初十開啟,千百弟子共享,效果有限。
但每年八月二十的特許名額,五峰上下,僅有十人!
獨享遠超平日的濃郁靈氣!
原本進階中期聚靈陣即可,乾元陣特許大多都是后期乃至進境金丹方可允入。
搭建聚靈陣所需的百枚靈石,李鑒這三年省吃儉用,也存了個七七八八。
但師尊卻破例給他報了名,本以為只是碰碰運氣,沒想到,盡然成了。
不但能省下百枚靈石,在乾元陣中進階,基礎也比聚靈陣強上不少。
畢成禮觀察到李鑒的神色變化,心中得意,繼續低語:“聽聞殿主和幾位長老對師弟贊不絕口,稱你天資卓越,修煉勤懇,實乃我輩楷模。”
“師兄我,可是羨慕得緊吶!”
李鑒強行壓下內心的波瀾,適當的表現出一絲惶恐:“師兄說笑了,不過是僥幸罷了。”
畢成禮瞥瞥左右話鋒陡然一轉:“師弟今年的份例可曾領到?”
李鑒故作困惑地搖搖頭:“還未曾領到。”
“師弟有所不知。”畢成禮一副咬牙切齒狀,“紫極宮王石小……祖宗,年前把丹房給搶了!”
“說是這培元丹口味最好,竟將其洗劫一空!”
“丹房百年積蓄的培元丹一朝盡沒,后來趕制的幾爐,丹火未凈,宗門也不敢下發。”
他故意拖長了尾音,意味深長。
李鑒臉上的謙和瞬間僵住。
如同被冰水澆頭。
王石!
那個名字像一根毒刺,狠狠扎進他的心口!
兩年前,那個高高的站在正極殿前,看起來些懵懂彷徨的少年!
千年難遇的真八脈!
道源老祖,紫極道人苦等數千年才盼來的唯一親傳弟子!
輩分之高,連宗主蒼梧真人都要稱其一聲“小祖”!
更別提那拜師大典上,堆積如山的賀禮,那些他連想都不敢想的財富和資源!
他李鑒!幻七脈!白玉田!
放眼道源仙宗筑基弟子中,有幾人能與他比肩?
這等資質,足以讓他傲視同輩!
可那份驕傲,那份自以為是的優越感,在“王石”這兩個字面前,被碾壓得支離破碎!
兩年前,他只能像個螻蟻般,混在最外圍的人群里,充當那場盛典微不足道的背景板!
在角落里,仰望著那個被萬眾矚目的少年!
無人關注!也無人在意他這個天才!
據說,老祖為了找到那個王石,足足下山尋覓了兩年!
那兩年!
正是他李鑒筑基成功,以幻七脈、白玉田資質,意氣風發進入內門的時候!
如果不是王石!
憑他的天賦,憑他的心智,或許進入老祖法眼的,就該是他李鑒!
一股冰冷的怨毒,不受控制地從心底滋生蔓延。
李鑒猛地回神,強行壓下翻騰的恨意。
他假意警惕的掃了一眼四周,借以掩藏眼底寒芒,待確認無人注意到這邊。
才義正言辭道:“師兄慎言!”
“王石小祖天縱奇才,豈是我等可以妄議?”
畢成禮看著李鑒,痛心疾首:“師弟進階在即,正是需要培元丹養護后天幻脈的關鍵時刻,師兄亦替你心憂不已!”
說著,畢成禮又往李鑒身旁靠了靠,用身體徹底擋住旁人的視線。
他迅速從懷中掏出一個墨色小盒,遞到李鑒面前,隨手打開。
盒內,一顆散發著柔和白光的丹丸靜靜躺著。
“培元丹?”李鑒認得此物。
筑基期溫養后天經脈的圣藥。
即便身在道源仙宗此等頂級豪門,筑基弟子每年也只能按份例領取一顆。
李鑒心中了然。這廝竟是來賣藥的。
不過,培元丹……若下月真要沖擊中期,此物的確是剛需。
他直接問道:“不知師兄這顆丹藥,作價幾何?”
畢成禮眉頭微皺,似乎在艱難權衡。
“這顆老丹,本是為兄自己存下,以備不時之需。”
“但見師弟燃眉之急,為兄也不能坐視不理。”
“便以五十靈石,讓與師弟吧。”
五十靈石?
李鑒心頭一哂。宗門月例才五靈石,這老狐貍真把我當肥羊宰了。
他正待開口。
“呵。”
一聲輕笑自身后響起。
李鑒和畢成禮皆是一驚,忙轉身看去。
只見一名身著藍袍,身形挺拔勻稱的青年,不知何時已負手立于他們身后數步之外。
來人并未刻意釋放氣息,但那份從容自若,卻讓周遭空氣都似乎凝滯了幾分。
他正微微低頭,眼神戲謔的落在畢成禮那張老臉上。
見到來人,兩人連忙躬身行禮,姿態恭敬。
“見過大師兄。”李鑒道。
“見過岳執事。”畢成禮的聲音則明顯有些發虛,腰彎得更低了些。
來人是李鑒的同門大師兄,同為彭長老座下弟子,亦是臨仙殿的金丹執事,岳濤。
“哈哈,畢師弟。”岳濤先是沖畢成禮不咸不淡地招呼了一聲。
隨即伸手,重重拍了拍李鑒的肩膀,力道十足,發出“砰”的一聲悶響,朗聲笑道。
“我這師弟,入山以來就是個悶葫蘆,一門心思撲在修煉上,平日里除了宗門那點月例,身上比臉還干凈。”
他頓了頓,目光凝視畢成禮:“就是把他從里到外翻個遍,榨干了也湊不出五十靈石來買你那寶貝丹藥啊。畢師弟,你這生意可找錯了人呢。”
畢成禮一張老臉頓時漲得通紅,額角甚至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他哪能聽不出岳濤話里的維護和敲打,知道今天這筆買賣是徹底黃了,而且還得罪了這位彭長老座下最受器重的大弟子。
訕訕一笑,他連忙躬身應道:“是是是,岳執事說的是。小弟……也是關心則亂,替小師弟的修行著急,倒是忘了小師弟背后還有彭長老和岳執事這般鼎力支持。”
“小弟這點綿薄之力,確實不足掛齒,獻丑了,獻丑了。”
說完,他偷偷覷了岳濤一眼,見其臉上笑意未減,似乎并無深究的意思,心中稍安,便如蒙大赦般,再次躬身:“既如此,便不打擾貴師兄弟敘話了,先行告退,告退。”
話音未落,他已是忙不迭地轉身,腳步匆匆,幾乎是逃似地快步離去,轉眼便消失在逐漸密集的人群中。
李鑒沒去理會那灰溜溜的背影,依舊保持著躬身的姿勢,臉上掛著憨厚的笑容,仿佛剛才什么都沒發生。
岳濤看著畢成禮消失的方向,撇了撇嘴,反手又在李鑒肩上拍了一記,這次力道輕了些,有著幾分自家人的親近。
“師尊讓我來告訴你特許名額的事,沒想到被這老狗搶了個先。”岳濤毫不掩飾的罵道。
“師弟愚鈍,自然只信師兄的話。”李鑒笑容不變,順勢直起身子,好奇問道:“師兄是什么時候過來的?竟絲毫未曾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