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顆發(fā)了霉的培元丹一掏出來,隔著老遠那股子藥渣氣兒我就聞到了。”岳濤嗤笑一聲,眼神瞟向畢成禮消失的方向。
“這老狗鼻子倒是靈,消息也快。”
“可惜啊……”岳濤話鋒一轉,輕輕嘆了口氣。
“筑基的時候,熬不得苦,半途而廢,根基沒打牢靠。”
“他那丹田,顏色紅中帶黃,渾濁不清,也不知到底算陽田,還是勉強夠得上玄黃田的邊。”
“資質毀了,凝砂艱難,就算他真豁出去強行結丹……”岳濤伸出兩根手指,在李鑒眼前比劃了一下,指尖只留下一絲縫隙。
“頂天了,也就結出一顆豆粒大小的廢丹,還折損了壽元”
岳濤抬頭望向紫來峰。
“算算日子,宗門百年期限將近,他也沒幾天好耗了。”
“現(xiàn)在只能削尖了腦袋想找補,混個外放的肥缺,好安度暮年吧。”
他悶哼一聲,頗有些怒其不爭的罵道。
“現(xiàn)今竟敢動起歪心思,想從同宗師弟身上刮油水,給自己攢棺材本?”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可悲,可嘆吶。”岳濤收回目光,看向李鑒。
語氣多了幾分鄭重:“能踏上這紫云山的,哪個不是一方地域里曾經(jīng)的驚才絕艷之輩?”
“可惜啊,大道漫漫,誘惑也多,歧路也多。”
“踏錯一步,便是萬丈深淵。”
“百年光陰,彈指即逝。莫要等到期限將近,才追悔莫及。”
“道源仙宗可不會因為你曾經(jīng)是什么天才,就多容你半日清閑。”
李鑒見岳濤目光銳利地掃來,心中念頭急轉,面上卻迅速收斂了那一絲看戲的笑意,再次微微躬身,姿態(tài)放得極低,語氣恭敬誠懇。
“師兄教誨的是。”
“修行之路,本就艱難險阻,如履薄冰,鑒絕不敢有半分懈怠之心,定當謹記師兄今日之言。”
岳濤滿意地點點頭,臉上的嚴肅化為贊許,對李鑒這番表態(tài)十分受用。“你能如此想,師尊知道了,定然欣慰。沒白費他老人家一番心意。”
他抬手,再次拍了拍李鑒的肩膀,這次是實在的親近和鼓勵。
“師尊座下三十三名弟子,若論筑基境內(nèi)的資質悟性,你確實是獨一份兒的。”
“他老人家,對你可是寄予厚望啊!莫要讓他失望。”
話音落下,岳濤右手隨意地一翻,掌心向上。
一枚丹藥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掌中。
那丹藥約莫龍眼大小,通體瑩白,仿佛是用最上等的羊脂美玉精心雕琢而成,表面流轉著一層柔和溫潤的寶光,不刺眼,卻自有一股內(nèi)斂的華蘊。
與方才畢成禮那顆色澤暗淡、表面粗糙的丹藥相比,簡直是云泥之別,判若天淵。
甚至,比宗門每年按慣例發(fā)放的標準培元丹,品相似乎還要更勝一籌。
一股清冽純凈的藥香,若有似無地飄散開來,并非濃郁撲鼻,卻沁人心脾,僅僅是聞著,便讓李鑒感覺體內(nèi)靈力都似乎活潑了幾分,心神為之一清。
“喏,師尊早就給你備好的上品培元丹。”岳濤抬了抬下巴,示意李鑒看清楚,“這才是正經(jīng)東西,出自丹房長老親手煉制,藥力精純溫和,最適合你現(xiàn)在沖擊瓶頸。”
“省得你剛摸到點門檻,就被某些心思不正的玩意兒,用些渣滓貨色給耽誤了前程,壞了根基。”
話還沒講完,他手腕輕輕一抖。
那枚瑩白的培元丹劃出一道柔和的弧線,不偏不倚,輕飄飄地飛向李鑒。
李鑒目光一凝,下意識地伸手,靈氣微吐,穩(wěn)穩(wěn)將丹藥接在掌心。
丹藥入手微涼,觸感細膩溫潤,仿佛握著一塊有生命的暖玉,絲絲精純的藥力透過皮膚滲入經(jīng)絡,舒適異常。
果然!這才是真正的好東西!
而且,這丹藥來自師尊……這背后代表的意義,遠比丹藥本身更重要。
他小心翼翼地收斂起難以抑制的激動,將丹藥緊緊握在手中。
再次抬頭時,李鑒臉上已滿是真摯得不能再真摯的感激涕零。
他對著岳濤深深一揖到底:“弟子,謝師尊厚賜!”
頓了頓,他又補了一句,語氣誠懇無比:“也多謝大師兄一直以來的提點與照拂!若無師兄,師弟……”
“行了行了,少來這套。”岳濤笑著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話,“你能三年就摸到中期的邊,師尊與我面上也都有光彩。前幾日殿主還確實夸了你,說你是個可造之材。”
岳濤心情甚好:“師尊他老人家,還特意讓我叮囑你幾句。”
他目光凝視,似乎能穿透李鑒的軀殼,直視丹田所在。
“你丹田靈氣已十分充盈,這是好事。你得借助白玉田壁,反復錘煉吸納的靈氣,不斷積蓄,把根基打牢。”
稍作停頓,他又加重語氣叮囑:“千萬不能丹田一滿就急于凝露進階,那樣落了下乘。等下月二十日借乾元陣之力進階,才不負你這極好的白玉丹田。”
“是,鑒明白!多謝大師兄!”李鑒再次躬身。
“好了,師兄也嘮叨了這許多,時辰差不多了。“
“今日是薛長老領隊,我也要隨行護持,一會到了紫來峰那邊,師兄定助你爭個好陣眼,你小子手腳麻利些,別耽擱。”
“走了。”岳濤說完,不再停留,轉身大步流星地往臨仙殿前的石階而去。
李鑒目送著師兄離去的背影,感受著手心丹藥傳來的陣陣溫潤氣息,這股暖意似乎透過肌膚傳遍了四肢百骸。
十年以來,穿越后在俗世掙扎的迷茫,拜入外門后鑿脈修行那撕心裂肺的徹骨之痛,進入內(nèi)門這三年如一日,枯坐修煉的孤寂與壓抑。
在這一刻,似乎都找到了意義,都值了!
他強壓下那股想要仰天長嘯的沖動,緊了緊握著丹藥的手,轉身也朝著臨仙殿走去。
還沒邁出幾步,臨仙殿門前這片寬闊的廣場上空,空間突然微微扭曲。
緊接著,一道耀眼的玄光猛然閃過,快得讓人幾乎無法捕捉其軌跡。
光芒斂去,一位身著赤紅色道袍,寬額濃眉,高大魁梧,眼神矍鑠的中年修士已悄然立于殿門前的最高一層石階上。
他雙手猛地負于身后,身軀似巍峨峻嶺,威嚴氣場如風暴席卷,撲面而來。
此刻,廣場上已稀稀拉拉散布了上百名臨仙殿弟子。
見到他現(xiàn)身,所有人立刻停下動作,齊齊朝著老者躬身作揖,聲音匯聚在一起,竟然頗為整齊:“弟子恭迎薛長老!薛長老尊安!”
“安。”薛長老微微頷首,聲音不高,卻如夜空中劃過的流星之音,有著一種清冽的穿透力,清晰地傳入廣場上每一個人的耳中。
他再次緩緩掃視過全場,沉聲問道:“人都到齊了?”
剛剛趕到殿前的岳濤立刻上前一步,躬身應道:“啟稟薛長老,臨仙殿應到筑基弟子一百三十七人,隨行金丹執(zhí)事五人,皆已到齊,請長老示下。”
薛長老再次頷首,不再多言,只是抬起右手,對著廣場上空遙遙一指。
咻!
一道刺目耀眼的金光自他指尖激射而出,如同金色長虹,直沖云霄。
金光在半空中驟然停滯,隨即猛地炸開,化作萬千道五彩霞光,如同盛大的煙火,絢爛奪目,將整個臨仙殿廣場都映照得流光溢彩,宛如仙境。
霞光閃爍變幻,扭曲聚合,空氣中傳來陣陣奇異的空間波動和嗡鳴。
廣場上的眾弟子皆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仰頭望去。
只見那五彩霞光之中,一個龐大的輪廓緩緩浮現(xiàn)。初時還只是一個模糊的影子,繼而迅速變得清晰凝實。
那是一艘足有三十丈長,七八丈寬,雕梁畫棟,氣勢恢宏的巨大樓船!
船體通身呈現(xiàn)一種溫潤的玉白色,不知是何種材質煉制,表面泛著淡淡的寶光。
船舷兩側雕刻著繁復精美的云紋和符箓,層層疊疊,玄奧異常。船首高高昂起,造型如同一只欲將騰飛的雄鷹,欲破開云海,遨游天際。
它就那樣憑空懸浮在廣場上空十余丈處,一股難以言喻的厚重與壓迫感,讓下方的筑基弟子們感到一陣心悸。
筑基期弟子靈力有限,體內(nèi)那點靈氣僅僅支撐自己浮空片刻已是勉強,更別提驅動法寶進行長途飛行,即便以靈石能量助力,也因經(jīng)脈丹田轉化效率低下,飛躍二三十丈已是筑基弟子所能達到的極限。
因此,像這等動輒上百名弟子以上的大規(guī)模跨峰出行,通常都需要元嬰長老動用這種大型飛行法器進行搭載。
薛長老這艘“翻云舟”,李鑒已非初次乘坐,但每一次得見,那恢弘的氣勢與精妙絕倫的構造,仍讓他心中微起波瀾,暗自感嘆元嬰修士的手段和寶物果然非同凡響。
薛長老身形一晃,原地已沒了蹤影,下一瞬便如同瞬移般,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高大的樓船船首之上。
他負手而立,拂動的赤紅色的道袍在空中格外醒目,并未刻意散發(fā)出任何威壓,卻自有一股淵渟岳峙,掌控一切的氣度。
“出發(fā)吧。”他的聲音依舊不高,在每個人耳邊響起,清晰柔和。
岳濤聞言,立刻身形一挺,轉面向廣場上肅立的眾弟子,揚聲道:“所有弟子,登船!”
“諾!”一百三十余名筑基弟子齊聲應和,聲浪在廣場上空短暫回蕩。
剎那間,百多道身影幾乎同時拔地而起。